我踩着晨露往老夫人院子去,裙角扫过青石板时,袖中系统突然轻震。
意识海里浮起一行小字:【逻辑推理·关键线索】触发,建议优先处理归棠琴鉴定。
我脚步微顿。
三日前在林修远书房瞥见那把乌沉如墨的琴时,系统就发出过警示——当时我正为王氏私运盐引的账册头疼,倒把这茬压下了。
可昨夜春桃说林修远的马车过了护城河,我忽然想起他总把那琴贴身收着,连顾昭珩的暗卫都探不到内里。
“春桃。”我停在回廊转角,“去城南找裴元昭,就说我有张前朝古谱需他帮忙修复,让他带验琴工具来西跨院。”
春桃应了声,刚要走又回头:“小姐,昨日您说要会王氏……”
“王氏的账册跑不了。”我摸了摸腕间母亲留下的银铃铛,“但有人用我娘的骨头做琴,这账得先算。”
春桃瞳孔骤缩,旋即垂眸:“奴婢这就去。”
西跨院的日头斜斜爬过窗棂时,裴元昭到了。
他抱着个檀木匣,青衫下摆沾着星点墨迹,见我就拱了拱手:“沈小姐说的古谱呢?”
我指了指案上蒙着红绸的琴:“在琴里。”
他掀绸的手顿了顿。
归棠琴的乌木表面泛着幽光,仔细看能瞧见血丝状的裂痕,像被血浸过又烤干的。
裴元昭凑近时鼻尖几乎要碰到琴身,突然倒抽一口凉气:“这琴胎骨不对!桐木松软,梓木清透,可这……”他从匣里取出铜尺轻叩琴背,“声音发闷,像是掺了异物混烧。”
我攥紧袖口,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什么异物?”
“人骨。”他突然抬头,眼底泛着青白,“我曾在古籍里见过,南朝有疯匠用骨灰掺陶土制琴,说是能引亡魂共鸣。这琴腹的烧痕……”他掏出银针对着琴底缝隙轻轻一挑,“沈小姐,得罪了。”
银针探进去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系统在识海疯狂闪烁【逻辑推理·验证中】,眼前浮起母亲遗骨的画像——她战死时被乱箭穿胸,左手小指齐根而断,收尸的老兵说那截指骨怎么都捡不全。
“有了!”裴元昭低喝一声,银针挑出半片米白色碎骨,“这骨节形状是小指中段,成年女性的。”他又从琴腹夹层摸出半枚玉片,“还有这个,三棱纹,是战时期的军器坊造。”
我接过玉片的手在抖。
这纹路我太熟了——母亲总说这对玉镯是她和父亲定情信物,当年她披甲上战场前,玉镯被流矢劈成两半,她留了半枚给我,半枚缝进贴身护甲里。
“劳您再查查琴尾。”我声音发涩,“可能有符纸。”
裴元昭依言撬开琴尾雕花,果然抖出半张焦黑的符纸。
我展开时,“棠魂归位,骨为桥,血为引”几个字刺得眼睛生疼——这是林修远的笔迹,我在他书房见过百遍。
“沈小姐……”裴元昭欲言又止,“这琴……”
“三日后,我要请京中所有乐师和礼官来沈府。”我将碎骨、玉片、符纸收进锦盒,“就说《夜渊引》重现,邀大家共赏。”
裴元昭走后,我坐在案前翻沈家陪葬名录。
母亲的名字在第三页,“左小指骨缺失”几个字被朱砂圈了又圈——是我十二岁那年,跪在祠堂抄了三百遍《女诫》才求老夫人补的记录。
系统突然震动,【设计陷阱·连环局】进度条跳到95%。
我盯着窗外渐沉的夕阳,想起林修远昨日临走前说的话:“清棠,等我回来,就弹那曲《归棠》给你听。”
他不知道,我早让人在他马车里放了追踪香。
此刻他该在城郊破庙躲着,还做着“用母亲的骨引她回魂”的美梦。
三日后的沈府正厅挤得水泄不通。
太常寺正卿坐主位,顾昭珩隐在屏风后,只露出半只玄色绣金靴。
我站在归棠琴前,能闻到满厅香灰混着脂粉的味道——林修远爱用的沉水香,此刻闻着只觉得恶心。
“此琴胎骨掺人骨灰,内藏沈老夫人遗骨及玉镯残片。”裴元昭的声音像把刀,“更有符纸为证,是人为亵渎。”
满座哗然。有老礼官拍案:“逆伦败德!当焚琴谢罪!”
“你们懂什么!”
门被撞开的刹那,穿堂风卷着林修远的披发扑进来。
他眼眶青黑,手里攥着半块碎玉,正是我昨日故意落在西跨院的——那是他生母的遗物,当年被他父亲埋在荷花池底。
“这是我和清棠的宿命!”他踉跄着扑向琴,指甲在乌木上抓出白痕,“只要弹完《归棠》,她就会回来……就像当年我娘说的,只要我听话,她就不会走……”
我冲春桃使眼色。
她悄悄点燃案角铜炉——里面是我让太医院配的“七情香”,能放大人心底最痛的回忆。
林修远突然跪下来,双手抱头尖叫:“娘!别埋我!我听话!我再也不闹了……”他额头撞在青砖上,血珠顺着眉骨往下淌,“是我错了……我不该求您别嫁……不该拉您衣角……”
满厅死寂。
我望着他扭曲的脸,终于明白他为何总说“宿命”——原来他的“归”,是把自己困在幼年目睹生母被活埋的恐惧里,又把这执念强加给我。
“够了。”我上前一步,踩住他抓琴的手,“你说这是爱?我娘在边疆流血时,你在掘她的坟;我在祠堂罚跪时,你在磨她的骨。你配说爱?”
系统在识海炸响。
我眼前突然浮起道白衣虚影——是母亲,和画像里一模一样,眉尖点着颗朱砂痣,正朝我伸出手。
“护住清棠……”她的声音像春风拂过铃铛,“莫信泪眼深情。”
我喉头发哽,抬手想去碰她,虚影却散作星子,落进归棠琴的裂痕里。
“太常寺裁定,此琴逆伦,当焚于城南祭坛。”正卿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林公子,跟官差走吧。”
林修远被拖走时,突然抬头看我:“清棠,你会后悔的……那琴烧了,她就真的回不来了……”
我没理他。
盯着琴身上母亲的骨,突然想起昨夜梦里那株桃树——原来最毒的执念,从来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春桃悄悄递来帕子,我擦了擦眼角。
系统提示【逻辑推理·人格共鸣】完成,识海里浮起母亲的虚影轮廓,比刚才清晰了些。
“明日辰时,焚琴。”我对正卿说,“我要亲自去。”
他点头。
窗外暮色渐浓,归棠琴的裂痕里,仿佛还能看见母亲的影子在笑。
夜风卷着纸钱味吹进来,我摸了摸袖中母亲的半枚玉镯。
这次,它烫得厉害,像在说:该送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