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光影线条还在跳动,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牵引着。崔宇星蹲下身,指尖轻轻贴在焦黑的地面,一丝极细微的震感顺着指腹传来,不像是能量残留,倒像某种脉搏。
“它在回应什么。”他低声说,声音很轻,却让林晚秋立刻靠近了几步。
她没说话,只是将玉杖前端缓缓压向那条跳动的线。符文微闪,一圈淡得几乎看不清的光晕扩散开来,短暂稳住了地面的波动。就在那一瞬,纹路的材质映入眼底——泛着冷白光泽,边缘有细微裂痕,和她手中玉杖残片断裂处的质地一模一样。
周砚之已经取出了骨铃的碎片,贴在耳侧轻轻晃动。铃声断续,夹杂着沙哑的回响,仿佛从极深的地底传来。“锁链……血契……献祭之地……”几个词断断续续地浮现,又被杂音吞没。
“往这边。”他指向废墟深处一处塌陷的拱门,声音有些发沉,“那边有东西埋着。”
三人没有多言,迅速穿过残垣。碎石在脚下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空气中还残留着蝶群溃散后的灰烬气味。崔宇星走在最前,霜火在经络中缓慢流转,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他的左耳耳钉安静下来,裂痕未扩,但皮肤下仍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
拱门后是一片低洼区域,焦土堆积,中央凹陷出一个浅坑。周砚之停下脚步,把骨铃碎片按进泥土。片刻后,金属表面微微发烫。
“就在这下面。”
崔宇星俯身,掌心凝出一层薄冰,沿着地面蔓延。冰层迅速覆盖焦土,显现出下方掩埋物的轮廓——半截扭曲的金属链,锈迹斑斑,但每一环都刻着细密铭文,末端断裂处参差不齐,像是被强行扯断。
林晚秋伸手触碰,指尖刚碰到链身,一股寒意便顺着手指窜上来。她缩了下手,却没退开。铭文她认得一部分,是古教会时期的封印体,常用于禁锢高危物品或活体囚犯。
“神圣锁链。”周砚之念出链身上的刻字,声音低哑,“不是传说,真的存在过。”
崔宇星皱眉:“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它不该在这里。”林晚秋盯着那截残骸,“这锁链是用来镇压共鸣者的,百年前就被销毁了。如果它是真的……那说明有人重新启用了它。”
周砚之没接话,而是抬起手,按在自己左脸的咒纹面具上。面具边缘忽然泛起一丝暗红,热度迅速升高。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
“怎么了?”崔宇星立刻扶住他。
“没事。”周砚之咬牙,“只是……有点刺痛。”他试图用咒语唤醒锁链的记忆,嘴唇刚动,面具猛地一烫,像是有火线烧进了皮肉。他踉跄后退,靠在断墙上,呼吸急促。
林晚秋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向锁链断裂处。那里有个极小的凹槽,形状像一滴凝固的泪。
她没犹豫,指尖一划,血珠落下,正好嵌入凹槽。
刹那间,锁链剧烈震颤,蓝光自缝隙中迸发。一道全息影像在空中展开——昏暗的地底祭坛,石柱林立,每根柱子上都钉着一名觉醒者,手腕脚踝被同样的锁链接连,鲜血顺着链条汇入中央法阵。法阵上方,一道扭曲的裂隙悬浮着,不断吞噬着涌来的能量。
画外音响起,低沉而冰冷:“以血为引,以魂为薪,维系世界不坠。”
画面切换。仪式接近尾声,一名黑袍人站在高台之上,机械义肢缓缓抬起。崔宇星瞳孔一缩——那只手,和祝武江的一模一样。
而在他身后阴影里,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静静凝视着祭坛,目光穿透画面,仿佛直视此刻的他们。那张脸隐在黑暗中,却让崔宇星胸口一窒——那双眼睛,和他自己的一模一样。
影像戛然而止。
锁链恢复死寂,蓝光熄灭,只剩下锈蚀的残骸躺在地上。
周砚之靠着墙,面具边缘渗出血丝,他抬手抹去,指尖发抖。“我听见了……很多声音,哭喊,祈祷,还有……我的名字。”他喘着气,“那个地方,坐标我记得。南明城地下管网最深处,靠近初代结界师家族遗址的位置。”
林晚秋沉默站着,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但她没包扎。家族遗址……她从小藏身的地方,竟也是献祭之地?
崔宇星盯着锁链,识海中突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回响,没有语言,却像一根针扎进意识深处。系统从未这样主动传递信息。他闭了闭眼,再睁时,目光更沉。
“这锁链不是终点。”他说,“它是钥匙。”
周砚之勉强站直,从怀里摸出一张残破的纸,凭着记忆勾勒出地图轮廓。标记点落在管网深处,旁边画了个小小的三角符号——那是古教会用来标注“活体祭坛”的记号。
林晚秋忽然蹲下,指尖抚过锁链断裂端。一行极小的古文浮现在锈迹之下,笔画曲折,却与崔宇星耳钉上的裂痕纹路完全一致。
她抬头看他:“这文字……是留给你的。”
崔宇星没答,只是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耳钉。那一瞬,系统再次震动,比之前更清晰,却依旧无声。只有一句短语在他脑海中浮现,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真相,始于牺牲。”
风从废墟缝隙吹进来,卷起几缕灰烬。三人围站在锁链旁,谁都没有动。
周砚之忽然开口:“我族被献祭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天上没有云,可空气里全是灰。”
林晚秋握紧玉杖,声音很轻:“我母亲临死前说过一句话——‘锁链不会断,除非血脉归来’。”
崔宇星看着那行古文,又看向自己的手掌。霜火在掌心缓缓流动,稳定而清晰。他知道,这条链子背后牵着的,不只是过去的罪行,还有他尚未揭开的身份。
“我们得去一趟地下管网。”他说。
“你确定要走这条路?”林晚秋问,“一旦进去,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
“我不只是为了出去。”崔宇星抬头,目光平静,“我是为了弄清楚,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周砚之笑了下,笑容很淡:“反正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他话音刚落,锁链断裂端突然再次亮起微光。那行古文缓缓移动,重组为一个新的符号——一只闭合的眼睛,正中央,浮现出一个倒置的“崔”字。
崔宇星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道光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