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甚者,若这支奇兵直扑主帅营帐,趁着夜色或迷雾突袭,哪怕是他韩信,也可能在仓促间命丧敌手!
但少年心思敏捷,转念之间便有了对策:弓弩伏击!
只需在主帐周围布设强弩与射手,一旦敌军自空中现身,悬于半空无处遁形,正成活靶。
可旋即他又皱眉思索——如今那些飞行人并未持盾,尚不知是器械限制,还是尚未想到此节。
万一将来他们携带护盾而来,箭矢能否穿透?床弩是否还能奏效?便成了未知之数。
再退一步,即便敌军无盾,也需提前察觉其踪迹。
晴空万里时或许可观其影,可若是遇上浓雾弥漫、乌云蔽日,高空来敌隐匿其中,又如何防备?
若无法预判其落点,这场“天降之祸”仍可能让人猝不及防。
况且,直接冲向敌军中枢,不过是粗浅用法。
真正高明之处,在于绕至敌后,或潜袭侧翼,打对方一个始料未及。
甚至还可飞临敌阵上方,投掷秽物扰乱军心——虽不致命,却极损士气,反复为之,足可动摇军魂。
又或寻其粮草囤积之地,从空中掷下火把、倾倒火油,一举焚其辎重,断其补给。
更有甚者,可配备弓弩兵甲,乘飞翼而至,居高临下发动突袭,或扰敌阵型,或狙杀将领,变化无穷。
短短片刻,韩信心中已推演出了上百种空中奇兵的运用之法,且每想出一种攻势,便立即反推其破解之道。
这一片原本只属于大地的战场,在他脑海之中,已然被彻底撕开一道通往天空的裂口。
在构思出应对之策后,少年韩信脑海中又浮现出更多关于空中精锐部队的运用构想。
念头如泉涌般接连不断,他只觉思绪奔腾,灵感纷至沓来,仿佛拨开云雾见青天。
终于,他望向天幕,难掩心头激荡,脱口而出:
“从今往后,战争的形态必将彻底改写!”
“空中的较量,终将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战场!”
“而这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军队,或许可以唤作‘空军’!”
对于这个尚未成型却前景无限的新兵种,少年韩信充满期待。
倘若空军未来真能大规模配备利器,他甚至相信,其足以左右一场大战的结局。
毕竟常言道:居高临下,易攻难守。
换言之,高处打低处,占尽优势,犹如大人对付孩童。
一旦空军成型,谁掌握天空,谁就握住了战争的主动权。
高空俯冲,地面目标只能被动承受打击,毫无反击之力。
纵使统帅智谋超群,将士骁勇善战,若始终处于被压制、被袭击的境地,无法还手,败局也终将不可避免。
与此同时,在旧日韩国的土地上,张良凝望着天幕中那架三角翼,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虽然人类借助器械飞上天空本身已足够震撼,但真正令他心潮澎湃的是——他看到了接近始皇的可能!
以往,始皇深居咸阳宫禁之中,戒备森严,想要靠近其身侧,无异于逆流登天。
可如今有了三角翼,他或可借其越过层层守卫,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皇宫深处。
当然,白昼飞行太过显眼,极易暴露。
但若选在夜深人静之时,恰逢乌云蔽月、雾霭弥漫、视线不清之际,乘风滑翔而入,便大有成功之机。
然而难题仍在:如何在错综复杂的宫殿群中,准确找到始皇所居之处?
是掳掠内侍,逼其引路?
还是提前设法探明寝宫所在?
他反复思量许久,一时仍无万全之策。
不过张良并不焦躁,深知此事急不得,只需耐心推演,总能找到突破口。
当务之急,是先亲手造出一架三角翼,再习得这飞天之术。
好在天幕中已展示制作过程,看似工艺并不繁复,以他的才智与手艺,应当能够复现。
望着英布越飞越远,身影逐渐缩成远处一点黑影,秦王嬴政转头问太子扶苏:“他这一去,究竟要往何处?落地之后又如何返回?”
太子扶苏摇头答道:“去向难以断定。
因三角翼之所以能腾空而起,主要仰赖风势推动,其次才是操控者自身的调整。”
见父王与众人面露疑惑,太子扶苏取出一只用麻布与细木条扎成的巴掌大小模型,章邯会意,随即拿起一把扇子,对着那小模型轻轻扇动。
模型随风轻扬,太子扶苏顺势解说:“我以为,天地之间,皆充盈着一种无形之气,此气无形无质,暂可称之为‘空气’。”
“当万物运动、相互摩擦时,空气随之流动,便形成了风——或微弱如息,或猛烈如怒。”
“而风在流动中会产生一种推力,这种力,不妨称之为‘风力’。”
“风力微弱时,仅能拂动衣袂;风力强盛时,则可拔树倒屋,毁城裂地!”
“人的身形虽小,但体重较沉,方才托起英布升空的那阵风,若直接作用于人身,实难将其带离地面。”
“可当英布撑开三角翼后,受风面积比人体裸露时扩大了数十乃至上百倍。”
“也就是说,三角翼所承受的风力,是单纯人体的数十上百倍。”
“而人与翼紧密相连,当这股巨力将三角翼托举升空时,自然也将人一同带上高空。”
当人乘着三角翼升上高空后,便能借助那空中无形却可感知的气流,顺势而起,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此时,操控者只需握住前方横杆,通过身体向前后左右的细微移动,便可调整整架三角翼的重心位置。
如此一来,三角翼便会依从人的意图,或前俯后仰,或左倾右斜,借由这些姿态变化,掌控飞行的速度与航向。
但若风势过猛,极可能将三角翼猛然掀翻,导致失衡失控,顷刻间自天坠落。
反之,若风力不足或骤然消失,缺乏托举之力的三角翼也会缓缓下沉,难以维持高度。
这时,操纵之人需稳住身形,逐步降低飞行高度。
随后寻找合适的着陆之处——譬如枝叶茂密的树林、河面、湖泊、柔软的草地或草垛这类具备缓冲作用的地方。
待离地一至三丈时,双手护头,双膝蜷缩,护住要害,静待三角翼挂上树梢,或平稳落在水面、草地之上。
通常能做到这一步的,大多都能安然无恙。
只要不死,就算成功落地。
当然,另有一种方式:在距地面约一丈之时,解开固定身体的绳索。
待降至离地三尺左右,果断跃下,顺势向前疾行七八步以卸去冲力。
这也算完成降落,只是对时机的拿捏要求极高。
跳得太早,便等于从数丈高处直坠而下,轻则骨折,重则殒命。
跳得稍晚,又可能被尚未停稳的三角翼拖拽着撞向地面,虽未必丧生,但难免皮肉磨伤,血肉模糊。
为深入掌握这项腾空之术,太子扶苏与相里季等墨家弟子投入了大量探索与实践。
这些尝试自然不会只依赖英布一人。
毕竟谁也无法预料他何时会失手丧命。
因此,扶苏也挑选了其他死囚参与试飞。
过程中,有人因空中操控失误,当场从高空坠亡;有人落地时跳离过早,摔断胳膊,甚至当场气绝;也有人跳得迟了,被三角翼拖行数丈,浑身擦伤撕裂,痛苦不堪。
历经近十名死囚身死,十余人重伤致残,并结合英布多次安全返航的经验,才逐步归纳出方才扶苏所讲述的飞行要领。
由此可见,这项飞天技艺实则步步惊心,风险极重。
此处所说的风险,主要是指那些亲身试验的死囚。
但对于这些伤亡,无论是太子扶苏,还是相里季等墨门子弟,皆未放在心上。
依照秦法,这些人本就难逃一死,如今给予他们搏一线生机的机会,已是恩赐。
若最终未能幸存,也只能归咎于自身技艺不精或命运不济。
而那些侥幸活下来的,扶苏亦如约赦免其死罪,依据其所提供的飞行经验,酌情减刑,或给予赏赐。
有付出,也有回报。
对此,活着的人并无怨言。
听罢扶苏讲述,秦王嬴政、王翦等人皆轻轻颔首,心中对这“飞天之技”已有了大致的认知。
旁边执笔的史官更是神情专注,一字不落地将方才言语记入竹简。
一片写满,立即换上新的继续记录。
毕竟此乃前所未闻的凌空奇事,纵用数十片竹简详载,亦不为过。
“殿下又是如何测算出飞行的高度、距离与持续时间的?”
王翦望着扶苏,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开口问道。
太子扶苏轻笑一声,缓缓道:“英布腾空而起之时,地面便已有人骑快马紧随其后,一路追踪。”
“待他落地之后,只需测算他降落之处距此地多远,大致的飞行路程便心中有数了。”
“时间亦是如此——自他离地升空那一刻起,便有人记下时辰,再与落地时刻对照,便可算出滞空时长。”
“至于腾空的高度,这倒难有精确数值。”
“上回试飞时,我们曾为英布备了一条百丈有余的羊毛绳,一端系着铜铃,让他在空中将其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