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2年,6月13日。训练部休息日。
训练场的晨雾尚未被完全驱散,悬浮在空中的磁力尘屑在稀薄的日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微光。
季寻墨站在场地中央,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胸前那枚黑曜石质地的龙佩。玉佩紧贴着他的皮肤,传来一阵阵稳定而异常的温热,仿佛一颗沉睡在他心口的小小恒星。
他的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江墨白今早给他的金属盒。盒子冰冷、沉重,表面的∞符号浮雕硌着他的掌心。他没有打开——江墨白说过,要到训练结束后。这种近乎仪式感的延迟,让期待与忐忑在他心里交织发酵。
“早了二十七分钟。”
清冷的声音穿透雾气,像一颗石子投入静谧的湖面。
季寻墨倏然抬头,看见江墨白正踏着薄雾走来。
那人依旧是万年不变的装束——白衬衫,黑短裤,只是今天连那件标志性的黑色无袖披肩都省了,唯有包裹着修长双腿的、质感如黑丝般的战术护甲,在朦胧的光线中勾勒出利落的线条,格外引人注目。
他腰间的长刀随着步伐轻微晃动,刀鞘上,那枚白玉凤佩的流苏划开雾气,带起微不可闻的声响。
“江执判早。”季寻墨站得笔直,像是接受检阅的士兵,手中的金属盒几乎要被他的汗水浸湿。
江墨白在距他五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指尖习惯性地拂过凤佩。刹那间,训练场边缘的几台高精度磁力监测仪发出了极其细微的、被干扰的嗡鸣。
“规则很简单。”他“锃”地一声抽出那柄标志性的长刀,刀尖轻点地面,在附着一层露水的沙土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圆点,“让我移动半步,就算你赢。”
季寻墨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条件苛刻得近乎侮辱——以江墨白的实力,即便是站着不动任由他劈砍,他也未必能撼动其分毫。一股混合着不服与倔强的情绪涌上心头。
但他没有提出异议,只是沉默地握紧了自己的佩刀“不夜侯”。因为这是第一次,江墨白第一次同意与他用真刀进行训练。这本身,就是一种对他实力跨越式进步的、无声的认可。
“用这个。”江墨白却忽然抛来一物。
季寻墨下意识接住,入手是熟悉的木质触感和绷带缠绕的纹理——是江墨白自己常用的那柄训练木刀。
他张了张嘴,抗议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在看到对方已经摆出的起手式时,又咽了回去。
江墨白的长刀横于胸前,凤佩垂落的流苏静止如画,整个人仿佛与周围的雾气融为一体,无懈可击。
...草。 他在心里暗骂一句,握紧了木刀。
第一刀,他用了七分力,直劈而下。
木刀在距离江墨白肩头尚有三寸之处便被精准格挡,巨大的反震力让他虎口一阵发麻。
第二刀斜挑,第三刀横斩,每一次攻击都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被轻易地拦截、卸开。
金属刀鞘与木质刀身碰撞的声音在清晨的雾气中有节奏地回荡,像一曲冷静而残酷的协奏曲。
“太规矩了。”江墨白评价道,刀背随意地一拍,击中他的手腕,带来一阵酸胀,“战场上,没人会按你预想的套路出招。”
季寻墨咬住下唇,一股狠劲窜了上来。
他骤然变招,木刀假意扫向下盘,却在半途陡然变向,如同毒蛇出洞,直刺江墨白的咽喉——这一招,正是他结合了江墨白以往的指导与自己无数次实战体悟,自行摸索出的变通之术。
江墨白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讶异,身体微不可察地向后一仰,进行规避。就在他侧身的瞬间,凤佩的流苏终于打破了绝对的静止,轻轻晃动起来。
“很好。”
这一声简短的称赞,比胸前龙佩传来的温度更让季寻墨感到灼烫。他乘势追击,木刀如疾风暴雨般倾泻而下。
他将所有学过的、偷师来的、甚至自己凭空想象的招式尽数使出,刀光织成一片密网,却始终无法真正突破那道看似随意,实则固若金汤的防线。
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恰好落在胸前的龙佩上。那深色的石质表面仿佛拥有生命,将水汽悄然吸收,内部似乎有幽蓝的微光极快地一闪而过,发出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噼啪声。
“专注。”江墨白格开他一记角度刁钻的直刺,声音平稳无波,“刀在呼吸,你在听吗?”
季寻墨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手臂肌肉和擂鼓般狂跳的心脏。他再次举起木刀,这一次,他闭上了眼睛。
视觉被屏蔽,其他感官却被无限放大。
龙佩传来的脉动通过那根普通的红绳变得异常清晰,与此同时,一种遥远却同源的震颤从对面传来——是凤佩。
一种奇异的、超越物理距离的共鸣在两者之间悄然建立。他仿佛能“看”到江墨白每一次呼吸时胸膛的微伏,能“感知”到他每一次重心转换时脚踝肌肉的细微调整。
他不再思考招式,不再预设攻击路线,只是纯粹地顺着这股玄妙的感应挥出手中的木刀。轨迹不再刻板,如同水流绕过礁石,如同风穿过林隙,自然而流畅。
“当——!”
这一次金属与木头交击的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脆、悠长。
季寻墨猛地睁开眼,震惊地发现自己的木刀刀尖,正稳稳地停在江墨白喉结前半寸之处。而对方的长刀,也同时横在了他的颈侧。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江墨白站定的右脚,确实向后挪动了半分,在湿润的沙地上,留下了一个无可辩驳的浅痕。
“我……赢了?”季寻墨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江墨白手腕一翻,长刀“唰”地一声精准归鞘。凤佩因为这下干净利落的动作,晃动的幅度比平时明显了许多。
“生日快乐。”他上前一步,伸手,有些生疏地揉了揉季寻墨被汗水浸得微湿的头发。当他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那枚温热的龙佩时,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顿,“刀法,进步了。”
季寻墨感觉自己的耳朵瞬间烧了起来,热度迅速蔓延到脸颊。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木刀,这才发现缠绕在刀柄上的绷带已经松散开来,露出了其下深褐色的、早已干涸的血迹——不知是江墨白往日训练留下的印记,还是今早这场切磋中新渗出的。
“现在,可以打开了。”江墨白示意他手中的金属盒。
季寻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依言操作。盒子侧面的精密机关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盖子弹开。
没有预想中的设计图纸,也没有任何武器的雏形。
盒内衬着黑色的丝绒,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枚徽章,和一把造型奇特的密钥。
徽章不大,却极具分量。它的基底是暗沉的黑色金属,边缘镶嵌着一圈罕见的∞-1衍生合金,闪烁着执判官武器特有的、内敛而强大的深灰光泽。
徽章中央,浮雕着一个极其复杂的、由龙形纹路与∞符号交融而成的图案,那龙形的轮廓,竟与他胸前的龙佩隐隐呼应。
而旁边那把密钥,通体由同样的∞-1衍生合金打造,形态像一柄微缩的长刀,密钥的尾部,赫然是一个与龙佩形状完全契合的嵌入式凹槽。
“这是......?”季寻墨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困惑。这与他想象的任何一种礼物都不同。
“权限徽章,以及‘龙骸’武库的密钥。”江墨白的语气平淡,却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龙骸’,是基地最高级别的战略性武器库之一,封存着历代执判官预备役的失败作品、概念验证机,以及......一些因威力过大或条件过于苛刻而被封存的禁忌兵器。”
季寻墨的呼吸一滞。执判官预备役的失败作品?概念验证机?禁忌兵器?这些词汇每一个都代表着基地最核心、最强大的武力秘密。
“这枚徽章,授予你自由出入‘龙骸’,调用、研究其中所有封存武器的权限。”江墨白的目光落在那枚徽章上,语气肃然,“至于这把密钥……”
他顿了顿,看向季寻墨胸前微微发光的龙佩。
——
本章二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