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锤的惨死,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忘忧镇彻底炸开了锅。
恐慌不再是窃窃私语,而是化作无数惊惶的目光和紧闭的门户,连里正都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探案团四人成了镇上唯一的主心骨,也是众人眼中既敬畏又恐惧的存在。
叶启灵的木灵珠持续监控着陈家的灵力波动,依旧平静得如同枯井,柳芸娘每日只是安静地刺绣、熬药、照顾瘫痪的丈夫陈砚,生活规律得没有一丝波澜。
苏明指尖那几粒奇特的透明晶屑,在混沌之力的包裹下反复探查,却再也无法重现那瞬间即逝的符文结构,仿佛它们的存在只是为了完成那致命一击,之后便彻底消散于天地。
姜若兰对孙大膀体内残留的奇异甜香的研究也陷入了僵局,那香气成分复杂而诡异,似乎包含了某种极其罕见的植物精华和...
一种难以言喻的、衰败的生命气息。
就在调查陷入胶着之际,第三起命案,在张铁锤死后的第二天傍晚,以一种更加离奇的方式发生了。
死者是走街串巷的货郎李百川。
他的尸体,是在镇外通往邻镇的一条偏僻小径旁的灌木丛里被发现的。
发现他的是个放牛晚归的少年,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跑回镇上报信。
探案团赶到时,天色已近黄昏。残阳如血,染红了荒草萋萋的小径。
李百川斜靠在灌木丛边,身体微微佝偻着,仿佛只是走累了在休息。
他脸上没有孙大膀的安详,也没有张铁锤的惊骇,而是一种极度的茫然和空洞。
嘴巴微张,眼神涣散地盯着前方虚空,仿佛在死前一刻,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彻底颠覆认知的东西。
然而,当姜若兰靠近检查时,才发现了这平静表象下的恐怖。
李百川的衣襟前襟,被大量暗红色的、粘稠的血液浸透。
姜若兰轻轻解开他的外衣,眼前的情景让见惯了伤患的她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李百川的整个腹腔内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揉捏、搅碎过!
肝脏、脾脏、肾脏、肠子...
所有内脏都呈现出一种恐怖的糜烂状态,如同被无数沉重的钝器从内部反复击打过!
胸骨和肋骨虽然没有像张铁锤那样断裂外露,但明显有多处骨裂的痕迹。
体表,除了衣襟上的大片血污和嘴角溢出的少量血沫,竟然找不到任何明显的外伤!
没有利器刺入的伤口,没有重物击打的淤痕,只有这由内而外爆发的、惨不忍睹的内腑碎裂!
“这...怎么可能?”
姜若兰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外力作用于体表,必有痕迹!除非...除非这力量是从他身体内部爆发的?或者...隔山打牛?但什么样的力量能精准作用到所有内脏,造成如此均匀的粉碎性破坏,而体表无损?”
叶启灵立刻催动木灵珠。
碧绿光华笼罩李百川的尸体,重点探查其腹腔内部。
绿光流转间,显化出内部脏器恐怖的碎裂状态,同时,也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正在快速消散的灵力残留。
这残留的灵力波动,带着一种极其诡异的“牵引”和“错乱”特性,与张铁锤尸体旁发现的透明晶屑残留的灵力特征,几乎完全一致!
“又是那种力量!”
叶启灵低呼。
“无形无质,由内爆发!张铁锤是外力加身,表象惨烈;李百川却是内腑尽碎,表面平静...这手法,似乎...在变化?”
苏明蹲在尸体旁,锐利的目光如同探针,扫过李百川的衣物、散落在地的货担。
货担里的小玩意散落一地,多是些廉价的胭脂水粉、针头线脑、小孩玩具。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李百川紧紧攥着的右手上。
那手里,似乎死死抓着什么东西。
苏明小心地掰开他僵硬冰冷的手指。
掌心里,赫然是一小块折叠起来的、质地普通的粗布。
展开粗布,上面用炭笔潦草地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镇子西头。
箭头旁边,还画着一个极其简陋的、像是小房子的图案。
“西头...房子...”
苏明眼神一凝。
“他在死前,想传递什么信息?指向陈家的方向?”
子无双站在小径上,望着西沉的落日,晚风吹动他素白的衣袂。
他腰间竹笛的呜咽声似乎比晨间更清晰了一些。
他缓缓道。
“惊恐(张铁锤),茫然(李百川),安详(孙大膀)...死者临死的情绪,各不相同。凶手的‘手法’,似乎在根据目标...调整?”
货郎李百川,油嘴滑舌、欺凌弱小的形象还历历在目,如今却以这种由内而外碎裂的方式惨死荒野。
那潦草的箭头,指向西头,是求救?
是指认?
还是凶手故布的疑阵?
探案团四人回到客栈,气氛凝重。
三天,三条人命,三种看似不同实则隐隐关联的死法。
四天,欺凌者的名单上,李百川的名字也被抹去。
五天,剩下的,是疯道士吴玄通,粮商周世仁,以及那位似乎置身事外却难辞其咎的镇长赵守正。
柳芸娘和陈砚的嫌疑,似乎因为李百川死前那个指向西头的箭头而陡然增大。
然而,叶启灵的监控始终显示陈家灵力毫无异常,苏明和子无双也未曾感知到任何强大的力量从陈家发出。
一个瘫痪在床,一个柔弱绣娘,如何能隔空做到这一切?
凶手,如同一个隐形的幽灵,操弄着无形的丝线,精准地收割着生命。
下一个,又会轮到谁?
是整日疯癫的吴道士?
还是那位富态的周粮商?
死亡的倒计时,滴答作响,悬在每一个知情者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