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瞬间从额角渗出,混合着冰冷的雨水往下淌。
他肥硕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小眼睛里的惊骇几乎要溢出来,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苏明那句轻描淡写却直指要害的问话,如同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破了他强装的镇定。
“我...我...”
王富贵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说!”
苏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妖皇御世境沛然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压下!
王富贵双腿一软。
“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泥水里,溅起浑浊的水花。
他身后的家丁也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
“苏...苏大人饶命!饶命啊!”
王富贵涕泪横流,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趴在地上连连磕头。
“小...小老儿是...是派人去了后山...可...可那只是为了...为了探探路!看看那古藤树...是不是真像老李头说的那样...成了精怪...好...好让乡亲们有个防备啊!”
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眼神闪烁不定。
“防备?”
赵铁柱在一旁恨恨地啐了一口,赤红的眼睛里怒火未消。
“我看你是想看看那树妖是不是真能‘收人’,好让你继续压价收药吧!陈伯就是知道了你的鬼心思才被你害死的!”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王富贵猛地抬起头,脸上混杂着恐惧和冤屈。
“我...我是和陈药师吵过,也...也想过偷偷去挖点老藤根卖个好价钱...可...可杀人...借刀杀人...我哪有那个胆子!那...那都是要遭天谴的啊!”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浑身筛糠般抖得更厉害了。
“而且...而且我派去的人...没回来!”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尖叫出来的,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
“没回来?”
叶启灵眉头紧锁,金灵珠的光芒锁定了王富贵。
“什么时候派去的?去了哪里?”
“就...就在老李头出事...消息刚传回来那会儿...”
王富贵瘫在泥水里,声音发颤。
“我...我让阿贵去的...就是去后山坳...远远看看那棵古藤树...还有...还有老李头的尸体...到底什么情况...我...我害怕啊!结果...天都黑透了...他也没回来...”
他眼中充满了真实的恐惧。
“我...我不敢派人去找...怕...怕也被树妖抓了去...”
苏明眼神锐利如刀,审视着王富贵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肢体动作。
恐惧是真的,但那份狡黠和贪婪被更深重的恐惧掩盖,却并未消失。
他的话,半真半假。
“那个阿贵,最后去了哪里?”
苏明追问。
“就...就是后山坳...古藤树那边...”
王富贵瑟缩着回答。
苏明不再看他,转向姜若兰和子无双:
“后山坳,仔细搜索,特别是古藤树附近,寻找失踪家丁的踪迹。注意安全。”
他顿了顿,补充道。
“还有,检查赵铁柱!”
最后几个字让赵德顺和赵铁柱都是一愣。
赵铁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刚才被藤蔓抽中的手臂。
“我?我没事啊!就是有点麻...”
姜若兰却立刻会意,几步走到赵铁柱身边。
子无双也跟了过来,翠玉笛子再次亮起温润的碧光,无形的感知力笼罩赵铁柱。
姜若兰示意赵铁柱卷起袖子。
粗壮的手臂上,被藤蔓抽打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深紫色的淤痕,皮下毛细血管破裂严重,微微肿胀。
淤痕的边缘皮肤,隐隐透着一丝极其不自然的墨绿色,如同浸染的污迹!
“别动!”
姜若兰神色凝重,取出银针,在淤痕边缘一处墨绿色最明显的地方,极其小心地刺破一点皮肤。
没有多少血流出来,银针拔出时,针尖上却沾染了一星半点粘稠的、墨绿色的液体!
那液体,与古藤树下发现的毒液、老李头伤口里的毒液,如出一辙!
“毒?!”
赵铁柱脸色一变,看着针尖那点墨绿,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
“不完全是毒!”
姜若兰仔细观察着银针上的粘液,又凑近闻了闻,秀眉紧锁。
“更准确地说,是...某种活性的寄生媒介!它在尝试侵入你的身体!”
她立刻取出一小瓶淡青色的药粉,那是她特制的清心解毒散,能暂时压制大多数毒素和异常能量侵蚀。
她将药粉小心地洒在赵铁柱手臂的淤痕上。
药粉接触皮肤的瞬间,竟发出极其轻微的“滋滋”声!
淤痕处的皮肤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微微蠕动,那丝墨绿色猛地加深、扩散了一下,随即又被淡青色的药力压制下去!
赵铁柱只觉得手臂上一阵剧烈的刺痛和麻痒交替传来,忍不住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好霸道的邪物!”
姜若兰脸色更加难看,迅速取出银针,在赵铁柱手臂几处大穴周围飞快刺入,暂时封锁气血流通,延缓那墨绿媒介的扩散。
“子无双?”
子无双闭目凝神,御灵诀运转,感知力集中在赵铁柱手臂的淤痕处。
片刻后,他睁开眼,清冷的脸上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淤痕深处...有极其微弱、但异常活跃的异种灵力波动,带着强烈的寄生和侵蚀特性...和古藤树根系的‘引导灵力’同源!它在尝试扎根,改造宿主的血肉,建立某种...连接通道!”
“连接通道?通向哪里?”
苏明追问。
“地底深处...那股力量的源头!”
子无双肯定地回答。
赵铁柱听得脸色煞白,看着自己手臂上那道仿佛活过来的淤痕,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我...我会怎么样?变成...变成老李头那样?”
他想到老李头那被藤蔓缠绕勒死的惨状和被“扎根”的恐怖发现。
“暂时不会!”
姜若兰沉声道,但语气并不轻松。
“我的药粉和银针暂时压制了它,但无法根除。这股寄生力量非常诡异,一旦让它扎根成功...”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赵德顺老泪纵横,扑通跪倒在苏明面前:
“苏大人!叶仙子!求求你们!救救铁柱!救救他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村长请起!”
苏明扶起赵德顺,目光冷冽。
“当务之急,是找到源头。王富贵!”
他转向瘫软在地的药商。
“你药铺的库房,现在带我们去!”
王富贵此刻哪敢有半点违逆,连滚爬爬地站起来,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是!是!库房!库房就在铺子后面!我带路!苏大人请!各位上仙请!”
他现在只求保命,什么囤积居奇的心思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王记药铺位于村子东头,是少数几间砖瓦结构的房屋之一,比陈药师的屋子还要气派些。
库房在药铺后院,是一间独立的、墙壁格外厚实的青砖大屋,厚重的铁门上挂着一把黄铜大锁。
王富贵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打开铜锁,推开沉重的铁门。
一股浓烈到刺鼻的混合药味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大量药材堆积发酵后产生的陈腐闷气。
库房内光线昏暗,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麻袋、箩筐和密封的陶罐,里面全是各种晒干或初步炮制的草药、矿石、虫蜕等物。
空气潮湿沉闷。
“苏大人...就...就是这里了...”
王富贵缩在门口,不敢进去。
“启灵,照亮!”
苏明一步踏入。
叶启灵紧随其后,金灵珠悬起,柔和而稳定的金光瞬间驱散了库房内的昏暗,将堆积如山的药材映照得纤毫毕现。
子无双和姜若兰也走了进来。
子无双立刻闭目凝神,翠玉笛子碧光流淌,御灵诀全力运转,感知着这封闭空间内每一丝异常的灵力波动和能量残留。
姜若兰则拿出那个盛放样本的白玉瓷瓶,打开瓶塞,仔细嗅闻着空气中弥漫的各种气味,试图寻找与墨绿色粘液或灰色药粉相似的气息。
库房很大,药材堆积如山,分门别类,但显然缺乏精细打理,显得有些杂乱。
苏明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一排排货架和地上的麻袋。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库房最深处、靠近后墙角落的位置。
那里堆放着十几个格外厚重的、用特殊油布密封得严严实实的大麻袋,麻袋表面没有任何标记,与周围那些敞口或贴着标签的药材容器格格不入。
“那些是什么?”
苏明指着角落的麻袋问王富贵。
王富贵顺着手指看去,小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强笑道:
“哦...那...那是些收上来还没整理的...老藤根...年份久了点,品相不太好...就...就先堆那儿了...”
“打开!”
苏明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这...苏大人...都是些不值钱的陈货...”
王富贵还想搪塞。
“打开!”
苏明声音一沉,妖皇境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王富贵。
王富贵吓得一哆嗦,不敢再犹豫,连忙招呼门口一个还算镇定的家丁:
“快!快!把那些袋子打开!”
家丁找来一把割刀,小心翼翼地割开最上面一个麻袋的油布封口。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土腥、腐植和浓重墨绿色粘液特有气味的恶臭猛地喷涌而出!
离得近的家丁猝不及防,被熏得连连后退,干呕不止。
麻袋里,根本不是所谓的“老藤根”!
而是一大堆深褐色、扭曲虬结、如同巨大蚯蚓般的粗壮藤蔓根须!
这些根须表面布满了粘稠的、半凝固的墨绿色胶状物,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一些根须的末端,竟然还缠绕着几块尚未完全腐烂干净的、带着皮毛的动物骨骸!
那些骨骸上,同样粘连着墨绿色的粘液!
“这...这是...”
王富贵也傻眼了,脸上血色尽失。
“不...不对啊!我收的是老藤根!是药材!不是...不是这种东西!”
“这些藤蔓根须,就是从后山那棵古藤树上挖下来的吧?”
叶启灵的声音冰冷,金灵珠的光芒照射在那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根须上。
“你果然派人去挖了!”
“我...我是让人去挖了!可...可阿贵带回来的...明明是晒干的、深黄色的老藤根啊!不是这种...这种活物一样的东西!”
王富贵惊恐地大叫,指着那些扭曲的根须,仿佛见了鬼。
“这...这袋子里的东西...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凝神感知的子无双猛地睁开双眼,笛子指向那堆散发着恶臭的藤蔓根须:
“灵力波动!非常强烈的异种灵力波动!源头就在这里!它在...在吸食这些药材的精气!”
他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惊骇。
随着他的话音,在众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那堆藤蔓根须表面覆盖的墨绿色粘液,仿佛活了过来,开始极其缓慢地、如同呼吸般微微蠕动!
距离根须最近的一麻袋晒干的“凝神草”。
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枯黄、萎缩,仿佛被无形的手抽干了所有生机!
“不好!”
苏明眼神一厉,瞬间反应过来。
“这库房...是它培育寄生源的温床!它在利用这些药材的精气滋养自身!快退出去!”
他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嗬...嗬嗬...”
一阵如同破风箱般艰难、非人的喘息声,突然从库房最深处、那堆藤蔓根须后面的阴影里传来!
那声音充满了痛苦、扭曲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饥饿感!
紧接着,一个摇摇晃晃、动作极其僵硬怪异的身影,从堆积如山的药材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
那身影穿着王记药铺家丁的灰色短褂,但衣服已经被撕扯得破烂不堪,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树皮般的深褐色,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墨绿色的血管状纹路!
他的眼睛,只剩下眼白,瞳孔完全消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巴无意识地张开着,
发出“嗬嗬”的怪响。他的双手,十指扭曲变形,指尖变得尖锐,如同枯枝!
“阿...阿贵?!”
王富贵看清那人的脸,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就往库房外逃!
那个被叫做“阿贵”的家丁,或者说,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对王富贵的尖叫毫无反应。
他那双只有眼白的眸子,空洞地“盯”着库房内散发着精纯灵力和生命气息的几人——
尤其是手臂上还残留着墨绿淤痕、气血旺盛的赵铁柱!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充满了原始暴戾和贪婪欲望的嘶吼,从“阿贵”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僵硬的身体猛地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如同扑食的野兽,带着一股腥风,直扑向距离他最近的赵铁柱!
那双枯枝般的利爪,闪烁着墨绿色的幽光,直取赵铁柱的咽喉!
库房内,异变陡生的寄生怪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邪气!
被寄生的家丁阿贵,那双只剩下眼白的空洞眸子死死“盯”着赵铁柱,枯枝般的利爪带着腥风,直扑咽喉!
动作僵硬却迅猛异常!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