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儿入住汀兰水榭的消息,像一阵轻风,迅速吹遍了侯府。这位表小姐的存在感,比她本人大胆的言行要强得多——主要是靠她那弱柳扶风的身姿和细声细气的说话方式。
第二天,我刚用过早膳,正对着那十遍《棋经》发愁,苏瑾儿果然派她的贴身丫鬟送来了一碟精致的南式点心。马蹄糕晶莹剔透,桂花糕甜香软糯,卖相极佳。
“表小姐说,一点家乡粗点,请温小姐尝尝鲜,万望勿要嫌弃。”小丫鬟口齿伶俐,比她那主子大方得多。
我让揽月收下,又抓了一把钱赏了那小丫鬟,笑道:“替我多谢表妹,点心很精致,我回头慢慢品尝。”
小丫鬟欢天喜地地走了。
夏竹看着那碟点心,凑过来小声说:“小姐,这苏表小姐,看着倒是挺和气的。”
我拿起一块马蹄糕咬了一口,清甜爽口,味道确实不错。“嗯,是挺和气。”就是不知道这和气底下,是真纯良,还是另一番光景。毕竟,这侯府里,连看起来最与世无争的萧知晴,内里都自有丘壑,何况是这位初次见面的表妹?
午后,我照例要去书房“听候差遣”。刚走出听雨苑不远,就在通往书房的抄手游廊上,遇见了似乎正在“赏花”的苏瑾儿。
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裙,更显得单薄柔弱。见到我,她像是受惊的小鸟,慌忙福身:“表姐。”
“表妹也在此处?”我停下脚步。
“我……我随便走走,不想打扰表姐了。”她说着,就要往旁边让,动作间,宽大的衣袖不小心拂过廊柱,挂在了上面一处不起眼的木刺上,“刺啦”一声轻响,袖口被勾破了一道小口子。
“哎呀!”她低呼一声,看着那破口,眼圈瞬间就红了,泫然欲泣,一副不知所措又万分懊恼的模样。
我:“……” 这场景,怎么有点眼熟?
“不过是个小口子,让丫鬟缝两针就好,表妹不必在意。”我出声安慰。
“可是……这是姨母昨日才赏的新衣……”她声音带着哭腔,手指绞着那破口,越发显得可怜。
我心里叹了口气,正准备再说点什么,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怎么回事?”
我心头一跳,回头一看,果然是萧衍。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目光扫过我们,最后落在苏瑾儿那破了口的衣袖上,眉头微蹙。
苏瑾儿见到萧衍,像是见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物,身子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脸色更白了几分,怯生生地低下头,声音细若游丝:“表、表哥……是瑾儿自己不小心,挂、挂破了衣服……不关表姐的事……”
我:“???”
我干什么了?我站在这儿动都没动好吗?!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是我推了她或者怎么着她似的?
我忍不住看向苏瑾儿,她依旧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一副受尽委屈却不敢言说的模样。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这不是活脱脱的白莲花经典台词和做派吗?!林婉儿是段位高深的茶艺大师,这位表妹,走的是纯然弱者的路线?
萧衍的目光转向我,没什么温度:“你要去书房?”
“是,哥哥。”我立刻收敛心神,乖巧应答,绝口不提刚才那点小插曲。跟白莲花争辩,只会拉低自己的档次,尤其是在萧衍这种洞察力惊人的人面前,越描越黑。
“嗯。”他没再多问,也没再看苏瑾儿一眼,径直往前走去。
我连忙跟上,经过苏瑾儿身边时,她飞快地抬眼看了一下我和萧衍的背影,那眼神怯怯的,却又带着一丝我无法形容的复杂。
去书房的路上,我默默在心里给这位新来的表妹贴上了标签:柔弱不能自理的白莲花二号,疑似有升级潜力。
到了书房,我照常开始我的抄写大业。只是今天,心里总忍不住琢磨苏瑾儿那番表现。她是真的天性如此怯懦不经事,还是……故意在萧衍面前演这一出?如果是后者,她的目的是什么?博取同情?还是……想给我上点眼药?
“心不在焉。”
萧衍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头,见他正看着我刚刚抄完的一页,上面赫然有个字因为走神写错了笔画。
“对不起,哥哥,我马上重写。”我赶紧认错。
他放下那页纸,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因为方才的事?”
我心里一紧,连忙摇头:“不是!是……是昨晚没睡好,有些走神。”我可不想被他认为是在跟一个“柔弱”表妹计较。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追问,只淡淡道:“《棋经》再加五遍。”
我:“!!!”
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十五遍了!就因为走神写错一个字!还有没有天理!
“是……哥哥。”我咬着后槽牙,憋屈地应下。内心已经在疯狂咆哮:苏瑾儿!我跟你没完!都是因为你!
好吧,迁怒是不对的。但我这十五遍《棋经》的冤屈,总得有个出处不是?
看来,这位看似无害的苏表妹,人还没在侯府站稳脚跟,就已经成功地给我添了回堵。
往后的日子,怕是要更加“精彩”了。我一边愤愤地重新铺开宣纸,一边在心里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防火防盗防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