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风谷外,空间裂隙依旧不稳定地闪烁着,但不再有弟子从中走出。
开阔地上,参与采集的外门弟子,已然齐聚,只是人数似乎比入谷时少了些许,那空缺的位置无声地诉说着谷内的残酷。
大部分弟子都带着一身疲惫与风霜,衣衫破损,气息起伏不定,不少人身上还带着未愈的伤痕,或是脸色苍白,显然是神魂受了煞气侵蚀。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药草以及澹澹的煞气混合的味道,气氛凝重而压抑。彼此之间,目光交错时都带着审视、警惕,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谷内一个月的经历,显然让许多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而紧张。
秦望站在人群边缘,刻意收敛着自身气息,使他看起来与大多数狼狈的弟子并无二致。
他体内灵力消耗巨大,神识的刺痛感也尚未完全平复,但得益于《涌泉功》中正平和的特性以及水元之力对阴邪之气的天然抗性,他的状态比起那些神魂受创的弟子要好上许多。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人群,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包括那日在洼地被他击退的三人组,他们似乎也有所收获,但看向秦望的眼神中,忌惮远远多过了怨恨。
外门护法赵千钧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众人前方,依旧是那副冷硬模样。他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沉声开口:“时辰已到,未归者,视同陨落。”
一句话,让场中气氛更加沉重了几分。
“尔等既已归来,便随本座返宗。采集所得,自有执事堂核验清算。休整三日后,于演武场进行第二阶段擂台比试,决出最终名额。”赵千钧言简意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现在,登舟!”
他袖袍一甩,一道流光飞出,在空中迅速放大,化作一艘长约三十丈、通体由深褐色灵木打造、闪烁着沉稳土黄色光晕的飞舟,这是宗门的制式飞行灵器“厚土舟”。
弟子们依次默默登舟。飞舟内部空间宽敞,设有简单的蒲团。众人各自寻了位置坐下,大多闭目调息,少有交谈。经历了一个月的生死搏杀与勾心斗角,所有人都需要时间来平复心绪,恢复状态,以应对接下来的硬仗。
秦望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飞舟缓缓升空,脚下的惊风谷逐渐缩小,那扭曲的空间裂隙也最终消失在视野中。他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云层和下方逐渐显现生机的山川大地,紧绷了近一个月的心神,终于有了一丝松弛。
归途无言。只有飞舟破开云层的呼啸风声,以及舟内弟子们细不可闻的调息吐纳声。
数个时辰后,天衍宗那熟悉的、笼罩在氤氲灵气中的群山轮廓出现在远方。当厚土舟稳稳降落在执事堂前的广场上时,不少弟子都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重新回到了安全的港湾。
“各自散去,三日后辰时,演武场集合,不得延误。”赵千钧留下这句话,便化作一道遁光离去。
弟子们鱼贯而下,很快便四散开来,迫不及待地返回各自的居所。
秦望没有停留,径直回到了自己在悟道院附近的那间简陋石室。开启禁制,熟悉的、带着澹澹潮湿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却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先彻底检查了一遍自身。与煞魂妖一战消耗巨大,神识的损伤需要时间温养,灵力也需重新充盈。他取出丹药,服下治疗魂伤的“养神丹”和恢复灵力的“回元丹”,随即盘膝坐下,开始全力运转《涌泉功》。
精纯的水元之力在经脉中缓缓流淌,如同甘泉滋润着干涸的土地。石室内汇聚而来的灵气被高效地吸纳、炼化,补充着丹田内那方缩水不少的深蓝色灵湖。
同时,养神丹的药力化开,如同一双温柔的手,抚慰着识海中因过度消耗和煞气冲击而产生的细微裂痕与刺痛。
这一次的修炼,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惊风谷一个月的生死历练,无数次在极限边缘游走,对术法的运用、对灵力的掌控、对危机的应对,都化作了最宝贵的资粮沉淀下来。
此刻静心回顾,许多以往修炼中晦涩难明之处,竟豁然开朗。
秦望对于“水”的理解更深了一层。
水不仅是柔韧、连绵、滋养,在特定条件下,亦可凝冰成刃,无坚不摧;可化汽无影,无孔不入;可积蓄伟力,崩山裂石。
他对《涌泉功》的运转更加圆融自如,对水元之力的调动更加精细入微,甚至能感觉到,自身修为在彻底恢复后,竟比进入惊风谷前又精进了一丝,距离练气七层中期已然不远。
除了修炼,他也仔细清点、整理了此次惊风谷的收获。除了上交宗门核算的指定灵材外,他还得到了几株谷内特有的灵植,以及几枚妖兽晶核。这些都是他日后换取资源、辅助修行的资本。
三日时间,在专注的修炼与休整中一晃而过。
当秦望再次睁开双眼时,眸中神光湛然,气息沉静如水,周身灵力充盈澎湃,神识的创伤也已愈合了七八成,状态调整到了目前的巅峰。
他推开石门,阳光洒落。今日,便是决定命运的时刻。
走向演武场的路上,他遇到了不少同样前往的外门弟子。众人的神色各异,有的志在必得,眼神锐利;有的紧张不安,掌心冒汗;也有的看似平静,实则气息内敛,不容小觑。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弥漫着无形的竞争压力。
演武场早已被布置起来。中央是一座被强大禁制笼罩的、高出地面丈许的宽阔擂台。
擂台四周,则设立了数排观战席,此刻已经坐了不少闻讯前来观战的内外门弟子,甚至能看到一些执事、护法的身影。
擂台周边人声鼎沸,议论纷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场中那七十余名经历了惊风谷洗礼的弟子身上。
秦望在人群中看到了杨昭临和陆知远,他们坐在观战席前排,对他投来鼓励的目光。秦望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很快,一名执事堂的金丹长老飞身落在擂台前方的高台上,声音洪亮,压下了全场的嘈杂:
“肃静!惊风谷采集已毕,经执事堂核验,现公布第一阶段采集总价值排名前十二位弟子名单,此十二人,晋级第二阶段擂台比试!”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参与采集的弟子都屏住了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长老手持一份玉简,开始宣读:“第十二名,王崇山!”
“第十一名,……”
……
名字一个个念出,被念到名字的弟子脸上露出狂喜或如释重负的表情,快步走到擂台前方指定的区域站定。
“第六名,赵庆!”
“第五名,……”
……
秦望面色平静,心中却也不免有些波澜。能否进入前十二,直接关系到是否有资格参与接下来的争夺。
终于,长老的声音顿了顿,提高了些许:“第一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连观战席上的议论声都消失了。
“——秦望!”
声音落下,场中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哗然!无数道目光,惊异、好奇、审视、忌惮,瞬间聚焦在秦望身上!
一个练气七层的弟子,竟然能力压众多练气八层、九层的老牌弟子,夺得采集第一?这出乎了绝大多数人的预料。
秦望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中的灼热,但他恍若未闻,只是平静地迈步,走到了擂台前方那十二人的最前方站定。
他能感觉到身后投来的几道格外锐利的目光,那是排名靠后的弟子,显然将他视为了需要重点关注的对手。
长老继续宣布分组规则:“根据排名,甲组:第一秦望,第六赵庆,第九李慕雪,第十二王崇山!乙组:第二……丙组:第三……”
分组并非抽签,而是严格按照排名划分,确保了每个小组的实力相对均衡,也使得竞争更加白热化。
秦望目光扫过同属甲组的三人。
第六名的赵庆,正是那日在洼地为首的高瘦弟子,此刻他看向秦望的眼神极为复杂,忌惮中夹杂着一丝不甘。第九名的李慕雪是一名面容清冷的女修,背负长剑,气息凌厉。第十二名的王崇山则是一名身材敦实的汉子,看起来沉稳厚重。
“擂台比试,规则如下!”金丹长老声音传遍全场,“每组四人,进行单循环比试,每场胜者积三分,平局积一分,负者零分!最终按积分排定小组名次!若积分相同,则参考第一阶段采集价值定夺!”
“比试之中,不得故意伤人性命,不得使用超出自身修为的符宝等外物,违者严惩不贷!”
“现在,甲组第一场,秦望,对王崇山!双方上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擂台之上。真正的龙争虎斗,正式开始!秦望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迈着沉稳的步伐,踏上了那决定命运的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