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寺的禅房里,烛火摇曳,将账册上“凤钗藏钥”四个字映得格外清晰。林晚意指尖划过那行字,眉头微蹙:“柳老夫人视凤钗如命,据说那是先皇后赐的,平日里连梳洗都不离身,要想从她头上取钥匙,比登天还难。”
萧彻正用银针挑开赵勇那枚刻着“忠”字的木牌,里面竟藏着半张字条,是柳家许诺给赵勇的“平反文书”,墨迹崭新,显然是最近才写的。“登天难,不代表做不到。”他将木牌扔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柳老夫人最疼六皇子萧煜,上个月还特意请了太医去给萧煜诊脉,说他‘偶感风寒,需静养’——这‘风寒’,怕是和她喂的慢性毒药脱不了干系。”
林晚意心头一紧:“你的意思是……”
“以萧煜的病情为引。”萧彻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我们让人在京中散布消息,说六皇子毒发,危在旦夕,唯有西域的‘还魂草’能解。柳老夫人救孙心切,定会亲自去皇家药库调取药材,而药库的钥匙,由陛下贴身保管。她若想拿到钥匙,定会带上能让陛下松口的‘信物’——那支凤钗里的金钥匙,说不定就是她用来要挟陛下的筹码。”
玄安大师端着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走进来,闻言抚须笑道:“殿下这招‘引蛇出洞’甚妙。老衲在京中还有些旧识,是当年给先皇后看病的太医,让他们在太医院‘无意间’提起还魂草的奇效,定能让柳老夫人深信不疑。”
三人商议至深夜,才定下详细的计划。玄安大师连夜修书,让亲信送往京城;萧彻则写下密信,交给秦管家安排的人,让他们在京中散布萧煜病危的消息;林晚意则找出沈氏手札中关于皇家药库的记载,标注出守卫最薄弱的时辰和路线——她知道,这一步棋不仅要引柳老夫人动凤钗,更要为日后潜入药库寻找可能的机会。
三日后,京城果然起了风波。先是太医院的院判在给陛下请脉时,“不慎”说漏嘴,提及六皇子“脉象虚浮,似有沉疴”;接着,柳府的下人在街头哭哭啼啼,说小殿下“咳血不止,怕是熬不过今晚”;最后,连御花园的花匠都在议论,说西域进贡的还魂草就存在皇家药库,是“起死回生的神药”。
消息传到静安寺时,萧彻正在给林晚意讲他幼时在镇国公府的趣事——说他七岁那年偷爬玉兰树,摔断了胳膊,沈夫人非但没骂他,还给他买了串糖葫芦,说“男孩子哪有不摔跤的”。林晚意听得入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装玉兰籽的香囊,忽然笑道:“原来你小时候这么皮。”
“那时候总想着快点长大,能像父亲一样上战场。”萧彻的声音柔和下来,“后来才知道,守护比征战更难。”
正说着,明心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只信鸽,鸽腿上绑着个小小的竹筒。“师父,京城来消息了!”
玄安大师取下竹筒,展开里面的纸条,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柳老夫人果然动了。”他将纸条递给萧彻,“她昨日午后去了养心殿,求陛下开皇家药库,给六皇子取还魂草。陛下起初不许,她就跪在殿外哭了两个时辰,最后……”
“最后怎么样?”林晚意追问。
“最后她取下凤钗,说要‘以先皇后的信物为质’,陛下才松了口,让她今日辰时去药库取药。”萧彻念着纸条上的字,眼神沉了下去,“但秦管家说,柳老夫人从养心殿出来时,凤钗上的珍珠少了一颗,钗尖似乎也有磨损——她极有可能在殿外动了手脚,把金钥匙取了出来。”
“取出来?她要给谁?”
“最有可能是她的心腹,柳府的管家柳忠。”玄安大师接口道,“此人是柳老夫人的远房侄子,掌管着柳家在京中的所有暗桩,包括西郊的私兵。”
萧彻将纸条凑到烛火边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看来柳家是真的要动手了。凤钗里的金钥匙,不仅能打开六皇子的锦盒,说不定还能打开西郊火药库的大门——那里面藏着的,恐怕不只是私兵,还有他们通敌的证据。”
林晚意忽然想起沈氏手札里的一句话:“柳氏藏兵于火药库,非为反,实为投——投向北境的蛮族。”她后背一阵发凉:“若真是这样,那金钥匙就是打开亡国之门的钥匙,绝不能落入柳忠手里!”
“所以我们必须在柳忠拿到钥匙前截住他。”萧彻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京城的方向,“秦管家说,柳老夫人让柳忠今日午时在药库后门接应,我们的人已经在那里布下了天罗地网。”
午时的京城,阳光毒辣得像要把地面烤化。皇家药库的后门藏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墙根下趴着几只懒洋洋的流浪猫,看似平静,实则暗处藏着十余名镇国公的旧部,个个屏息凝神,握着腰间的兵器。
巷口传来一阵马蹄声,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缓缓驶来,停在药库后门。车夫跳下来,正是柳忠——个矮胖的中年男人,脸上堆着油滑的笑,眼神却像毒蛇般阴冷。他敲了敲后门的铜环,三长两短,是柳家的暗号。
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个药童探出头,递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柳忠刚要接过,巷子里忽然响起一声呼哨,十余名旧部从暗处冲出,手里的长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柳忠,你的死期到了!”为首的正是秦管家,他当年是镇国公府的护卫统领,一手刀法出神入化。
柳忠见状,非但不怕,反而冷笑一声:“就凭你们?也想拦我?”他猛地拍了拍马车,车帘掀开,跳出四个黑衣影卫,个个身手矫健,与旧部缠斗在一起。
柳忠趁机抓起药童递来的油纸包,转身就要跳上马车。秦管家眼疾手快,一刀劈向他的手腕。柳忠惨叫一声,油纸包掉在地上,散开的瞬间,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金钥匙,而是块染血的布条,上面绣着半朵玉兰。
“不好!是调虎离山!”秦管家心头一沉,“柳老夫人根本没把钥匙给柳忠!”
柳忠捂着流血的手腕,跳上马车,嚣张地大笑:“等你们反应过来,一切都晚了!玉兰花开时,就是你们的死期!”
马车绝尘而去,留下缠斗的影卫和满地狼藉。秦管家捡起那块染血的布条,看着上面的半朵玉兰,忽然明白了什么——这是沈氏的标记,柳老夫人故意留下这个,是在挑衅,更是在宣告:她知道他们的底细,这场博弈,她胜算在握。
消息传回静安寺时,已是深夜。萧彻看着那块布条,沉默了许久,忽然道:“她把钥匙给了别人,一个我们都想不到的人。”
“谁?”林晚意和玄安大师异口同声地问。
“六皇子萧煜。”萧彻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柳老夫人最擅长的就是利用身边的人,萧煜虽是她的傀儡,却也是最让人放松警惕的棋子。那锦盒本就藏在萧煜的卧房,由他亲自保管钥匙,再合理不过。”
林晚意想起沈清辞说的“六皇子房里的锦盒能换自由”,忽然明白了:“萧煜或许早就知道钥匙的存在,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摆托柳老夫人控制的机会。”
禅房里的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谁也没有说话,但心里都清楚:接下来的一步,必须直面那个被毒药和仇恨裹挟的少年皇子,而那把藏在凤钗里的金钥匙,或许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那半朵玉兰布条上,像染上了一层寒霜。京城的风,已经越来越紧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