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晴对着那扇紧闭的门，怔忪了许久。那句突如其来的“对不起”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她试图重新将注意力拉回到文件上，却发现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仿佛都失去了意义，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夜辰方才那低沉而认真的嗓音，以及他眼中那抹她从未见过的、复杂的情绪。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仅仅是迫于压力不得不做出的姿态吗？
还是……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无数个疑问在她心中盘旋，让她心绪不宁。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轻轻敲响。
夜晚晴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笔。难道……他又回来了？
“请进。”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抱着厚厚一沓文件的秘书。
“夜总，这些是急需您签字的合同，还有法务部刚送来的风险评估补充材料。”秘书将文件放在她桌上，语气恭敬。
夜晚晴暗暗松了口气，但心底深处，似乎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她迅速甩开这个荒谬的念头，强迫自己专注于工作：“放这儿吧，我尽快处理。”
秘书离开后，办公室再次恢复了寂静。夜晚晴深吸一口气，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合同，开始审阅。然而，工作效率却大打折扣，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门口，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又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城市华灯初上。办公室内只剩下她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中央空调低沉的运行声。
不知过了多久，当时钟指向晚上十点时，办公室的门，再一次，被无声地推开了。
夜晚晴几乎是瞬间抬起头。
这一次，站在门口的，果然是去而复返的夜辰。
他没有像刚才那样站在门口，而是径直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他依旧穿着那件黑色衬衫，身形挺拔，但周身那股迫人的戾气似乎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显沉寂的平静。
他没有看夜晚晴，目光扫过她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然后将食盒放在了她办公桌的角落。
“吃点东西。”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比起之前的冰冷刺骨，似乎多了一丝……生硬的缓和？“空腹加班对身体不好。”
夜晚晴看着那个食盒，又看看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道歉之后又送晚餐？这完全不像是夜辰会做的事情。她甚至怀疑这里面是不是下了毒。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夜辰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点不自在地僵硬：“王姨做的，没毒。”
王姨是夜家庄园的主厨，手艺极佳。
说完这句，他便不再理会她，自顾自地走到办公室另一侧的会客区沙发上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本放在那里的财经杂志翻看起来，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这是……要留下来？
夜晚晴彻底懵了。她看着那个坐在沙发上、姿态看似随意却依旧散发着无形存在感的男人，只觉得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道歉，送晚餐，现在还要陪她加班？？
他到底想干什么？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氛围。夜晚晴在这边埋头处理文件，夜辰在那边安静地翻看杂志，两人之间隔着大半个房间的距离，没有任何交流，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翻动书页纸张的细微声响在空气中交织。
这种沉默的共处，比之前的剑拔弩张更让夜晚晴感到无所适从。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存在，那强大的存在感让她无法忽略，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她偷偷抬眼瞄了他几次。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长睫低垂，遮住了那双时常让她感到心悸的眼眸，此刻的他，看起来少了几分攻击性，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沉静。
他为什么会留下来？
是为了监视她？还是……别的什么？
夜晚晴猜不透，也不敢深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晚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效率竟然比刚才一个人时还要高一些。或许是因为有他在，她不敢有丝毫懈怠？又或许是……这种奇异的“陪伴”，驱散了些许独自加班的孤寂感？
当时钟指向午夜十二点时，夜晚晴终于处理完了桌上最后一份紧急文件。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感到一阵疲惫袭来。
她下意识地看向沙发方向。
夜辰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杂志，正闭着眼，靠在沙发背上，似乎睡着了。暖色的灯光柔和了他脸部的线条，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时的冷峻，多了几分难得的柔和与……疲惫。
他也很累吧？
这段时间，他被停职，被父亲当众训斥，内心想必也经历着巨大的煎熬。
夜晚晴的心中，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疑惑，有不解，甚至……还有一丝极淡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
她轻轻站起身，拿起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犹豫了一下，还是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边，将外套小心翼翼地盖在了他身上。
做完这个动作，她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手，心跳如擂鼓。她不敢再看，拿起自己的包，几乎是逃也似的，轻声离开了办公室。
在她关上门的那一刻，沙发上原本“睡着”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清明无比，哪里有半分睡意？
他低头，看着身上那件还带着她淡淡馨香的外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柔软的布料，眼中翻涌着极其复杂难辨的光芒。
许久，他极轻地、几乎听不见地，叹息了一声。
这一夜，没有激烈的冲突，没有冰冷的言语，只有一场沉默的共处，和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某些坚冰，似乎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融化了一角。而两人之间那复杂难言的关系，也因为这个意外的夜晚，悄然转向了一个未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