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充满了收拾书本的嘈杂和即将获得自由的欢快气氛。凌墨整理好教案，刚拿起讲台上的保温杯，一个身影就风风火火地冲到了讲台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是龙景皓。她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几分打趣的意味，双手撑在讲台边缘，身体前倾，直勾勾地盯着凌墨：
“凌老师！凌老师！你看新闻了吗？”她声音清脆，引得还没完全离开的同学都放慢了脚步，竖起了耳朵。
凌墨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神色平淡：“什么新闻？”
“就是凌氏集团啊！”龙景皓语速飞快，“正式公告了！彻底并入cFSI财团了，以后就没有凌氏集团这个名号啦！那些乱七八糟的债务什么的都剥离了，好的部分都变成财团旗下的新公司了！我爹地说，这下算是彻底干净了！”
她顿了顿，歪着头，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问出了那个几乎所有知情人都在心里盘旋的问题：“凌老师，当初夜伯伯可是想让你回去当那个总裁的哦！现在看到这么大个集团，虽然之前是个烂摊子，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被收拾干净了，成了夜家财团子公司的产业……你一点点都不后悔吗？就这么安心在我们学校当个小小的代课老师？”
话音落下，周围几个还没走的同学也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假装整理书包，实则屏息凝神地偷听。连正在门口等龙景皓的龙汐玥，也微微蹙眉，目光关切地投向了讲台后的凌墨。
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曾经离万亿商业帝国掌舵人位置仅一步之遥的年轻人，会如何回答。
凌墨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甚至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不紧不慢地拧紧了保温杯的盖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然后，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龙景皓探究的视线，那眼神清澈见底，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或挣扎。
“不后悔。”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定。
龙景皓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干脆：“为啥呀？那可是很多人几辈子都够不到的位置诶！虽然现在不姓凌了，但你要是当时接了，现在不就是你在管了吗？”
凌墨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极浅，带着一种近乎淡漠的嘲讽，不知是在嘲笑谁。
“龙景皓同学，”他语气平缓，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你觉得，一个被装点一新的牢笼，和一间能自由呼吸的教室，哪个更值得留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讲台上摊开的教案和学生们交上来的、字迹各异的作业本，眼神微微柔和了一瞬。
“凌氏集团于我而言，从来不是荣耀，而是枷锁。它的存在，提醒着我的出身，关联着我不想回忆的过去。现在它消失了，很好。就像是……一个脓疮被彻底剜掉了。”他的声音里没有恨意，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至于它是变成了夜家的子公司，还是别人的什么，都与我无关。”
他拿起教案和保温杯，准备离开讲台，经过龙景皓身边时，脚步微顿，侧头看了她一眼，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老师的告诫：
“财富和权位，如果要用自由和心安去换，并不划算。我现在站在这里，教的每一个公式，解的每一道题，获得的每一份纯粹的认可，都比那个所谓总裁的位置，更让我觉得……”他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最终轻轻吐出两个字，“…踏实。”
说完，他不再停留，径直走向教室门口。在与门边的龙汐玥擦肩而过时，他几不可查地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身影便消失在了走廊的光影里。
龙景皓还愣在讲台前，咀嚼着凌墨的话。龙汐玥走到她身边，轻轻拉了她的胳膊一下：“走吧，就你问题多。”
“哎，汐玥，你不觉得凌老师很酷吗？”龙景皓回过神来，眼睛反而更亮了，“视金钱如粪土啊！这才是真大佬风范！”
龙汐玥无奈地笑了笑，回头望了一眼空荡荡的教室门口，心中却若有所思。她看到的，不是一个清高孤傲的拒绝者，而是一个在经历了巨大变故和诱惑后，无比清晰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有勇气坚持的年轻人。这种坚定，比任何财富都更有力量。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空无一人的讲台上，将那支用了一半的白色粉笔照得发亮。凌墨用最平静的语气，给出了最坚决的答案。他选择了三尺讲台的自由与踏实，告别了万丈红尘的纷扰与枷锁。对他而言，这不是放弃，而是真正的获得。凌氏集团的消亡，对他而言，不是落幕，而是新生。而这份在青春年纪便拥有的通透与淡然，或许正是命运对他坎坷过往最好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