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侯府大门，便围着侯府闲溜达。看着走在前面的丁陌双手揣袖毫无戒备，张锦几次三番起了杀心，想背后一刀偷袭。可每每碰到腰间的刀柄时，丁陌都会停下来出言跟自己闲扯几句。几次下来，张锦便知晓，在丁陌面前，自己完全没有机会出手。
走走停停的，到了中午头，两人来到侯府后面一座山丘处。此处可一览侯府全貌，如此重要的地势，当然也有重兵把守。
都是黑鸦军的兄弟，昨晚的事传得很快，他们眼中带着些许惋惜、些许同情。张锦带着丁陌，当做没看见这些目光，径直来到山顶的小亭处。
丁陌笑着对张锦说：“背后偷袭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关乎生死大事，不得已而为之。”张锦依旧保持着冷冷的表情。
丁陌说道：“野路子，虽然平时藏得很好，但是一动了杀心，煞气四溢。得亏这几年一直藏在侯府，若要出去闯江湖，就是盏明灯，那些除魔卫道的卫道士岂能放过你。”
“那也得能除得了我才行。”
“得了吧，你那三脚猫功夫。如今这世道，高手多如狗。我这两年在外面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的。”
“那陆总管算不算高手？”
“当然算。”
“你算不算高手？”张锦盯着丁陌那张貌似老实的脸。
“当然不算。”丁陌一本正经地回道，“我就眼高手低，也就以前和我师父练练气息吐纳而已。”
“那你就真不怕我一刀了结了你？”
“不怕，你不会杀我。”丁陌还是笑眯眯地说道。
张锦冷笑一声，说道：“别太自信，不管你今天说了什么，有机会我还是会试试的。”
“我敢叫破你身上的秘密，就有把握解决。”
“那陆总管怎么没看出我身上的秘密？”
丁陌瞥了张锦一眼，说道：“术业有专攻嘛，他和侯爷一辈子军阵行伍，主杀伐一道。要是动起手来，三个你也动不了他们一根寒毛。我师父嘛，你也知道的，所以我是啥都知道点儿，能看出来不奇怪。”
“那你如何得知刚才在路上，我动了杀心？”
“哦，这个和我刚才说的那些没啥关系，主要是你太笨。”
丁陌指指脚下，又指指天上，笑道：
“好歹你也是黑鸦军的探子出身。这大冬天的日头这么斜，咱俩一大清早从东往西上的山，背靠太阳你什么动作能瞒得了？”
张锦看着地上，自己的一道黑黑的影子正被丁陌踩在脚下。
“你唬我？”
丁陌看着远处的风景，说道：“你可知道赤线穿眉？”
“你是说我脸上的三条线？”张锦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继续说道：
“我娘说过，曾经有位贵人断言我二十岁那年有道坎儿，过不去这辈子就交代了。”
“嗯，你娘说的没错。而且你娘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我师父。昨日假山之处便发觉你乃异相。听陆总管曾提到，你儿时便可视亡父阴魂。可有此事？”
张锦回道：“确有此事，但进了黑鸦军后便没再见过。”
“很正常，本来小孩松果体就比成年人发达，容易看到一些成年人看不到的东西。哦，你可以理解为天眼就行。
你又是赤线穿眉的命格，传说可以上揽九天、下观地幽，能看到阴魂更不稀奇。只不过后来你长大了，又进了黑鸦军。军营全是男子，纯阳旺盛，再加上军队杀戮之气本就可伤及阴魂，你爹魂儿进不去，自然你不可再见到那些东西。”
“那我爹的魂儿现在在哪呢？”
“估摸着还在你家附近吧。当时你家是不是给你爹立了衣冠冢了？也做了道场了吧。”
“嗯，就在我家后面山脚下。”
“那应该还在那儿，没跑儿。”丁陌继续说道：
“哑门、风府、脑户、强间、后顶、百会、上星、神庭，这门你开几门了？”
“五门，百会也快开了。从小我就时常头疼欲裂，头像是被劈了两半一样，后脑冰刺一般疼痛，我娘整宿整宿地抱着我，给我不停揉搓。请了军中医官给我看过，也没看出什么病。
再后来，我娘也走了，就再也没人给我按揉过头了。”张锦看着天上，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喃喃自语。
丁陌撇撇嘴，说道：“没事，回头小爷带你去大保健，给你按个够。”
“什么保健？”张锦一脸懵逼。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你继续说。”
张锦看丁陌贱兮兮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也没搭理他，继续说道：
“后来有一天晚上，又头疼得睡不着觉，突然感觉脑袋里‘呯’的一声，像是什么炸开一样，我就昏睡过去了。
第二天起来，我就发现力气大了好多，有使不完的力气，而且心中总有一股戾气，无处发泄，心神难定，浑身血液如同煮沸一般。
家中原本有只下蛋的老母鸡，让我生生扯断脖子，才止住这种感觉，好像只有虐杀才能摆脱这种感觉。我知道这不正常，但是从那之后好久，都没头疼过。”
丁陌一脸兴趣：
“所以你自小就比别的同龄人出众，能进黑鸦军也不全是你爹的荫庇。”
“可能是这样吧。自那以后，我以为我病已经好了。但是没想到过段时间，又开始头疼欲裂，但是疼痛的位置又上移了一点，周而复始又是好了几年。
直到我十五岁那年被选进了黑鸦军，我发现一个规律。我操练得越卖力，头疼的症状越轻。十五岁之前，我只开了两门，但军营二年我又开了两门。
每开一门，我都要偷偷跑出去，把山上的野物或者村子里的家畜，总得弄死几只，才能让我舒服点。所以我隐约觉得按照这个情况下去，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不卖力操练，头疼欲裂。玩命地操练就像是阎王殿的催命符。”
“那当然了，虽然没打仗，但是军伍本就主杀伐，黑鸦军是老爷子一手调教出来的精兵强将，军中煞气充沛。冲穴破境肯定事半功倍咯。
突然丁陌一顿，挠挠头皮说道：“卧槽？这事儿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这不就是嗑药嘛。嗑得越多，死得越快，但是不嗑生不如死。”
“什么药？”张锦说道：“你怎么这么多怪话？一会儿什么体，一会儿什么药的。”
丁陌双手揣袖，一脸好奇说道：“嗯，我师父也这么说我，你继续，我听着呢，后来呢？”
“后来我就找军中的医官，把我从小到大疼过的地方都指给他看，他告诉我这是一条经络，疼的几个地方都有穴位，这条经络最后一个穴位就是神庭穴。
这事儿我谁也没告诉过，没想到被你一口叫破。再后来，陆总管给府里挑选家将，看中了我。我刚来府里没多久，就发生昨晚那档子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