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的大脑彻底停止了运转,变成了一锅沸腾的、混乱的粥。
他呆滞地站在客厅中央,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台无辜的游戏机,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然后又在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麻木的震惊。
这比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晚上,那个小小的智慧之神坐在沙发上,用最天真纯净的语气对他说“分我一半”和“那我们当夫妻”,还要炸裂一万倍。
那一次的冲击,源于概念上的错位和文化差异。
纳西妲作为智慧之神,她的学习能力和理解能力是顶级的,经过解释,她很快就能明白人类社会中“夫妻”的含义,以及共处一室的界限。
可眼前这位……
林轩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门口那个清冷的、宛如彼岸花般孤高的身影。
这位大神,这位来自遥远星海的“令使”,她的思维模式似乎与常人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她的世界里,仿佛只有最直接的逻辑和最纯粹的目的,完全剔除了人类社会中那些复杂、暧昧、约定俗成的社交规则和情感考量。
她不是在开玩笑,更不是在试探。
她是真的认为,“床足够大,所以三个人一起睡”是一个合理、高效、且唯一正确的解决方案。
这种纯粹到极致的理性,反而比任何刻意的挑衅都更让人感到恐惧和无力。
你根本无法跟她解释。
你怎么跟一个连“男女授受不亲”这种基础概念可能都不存在于知识库里的人,去解释为什么一个成年男性不能和两个陌生的年轻女性睡在同一张床上?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维度的问题!
林轩感觉自己的喉咙干得快要冒烟,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试图组织语言来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
然而,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求助似的看向黄泉身后的琪亚娜。
只见那个白发少女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只煮熟的虾米,从脸颊到脖子根都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她低着头,双手无措地抓着自己的衣角,身体微微颤抖着,连头顶的呆毛都因为主人的极度羞窘而耷拉了下来,完全指望不上。
完了。
彻底完了。
林轩心中一片悲鸣。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黄泉似乎对林轩的毫无反应感到了一丝不解。
她微微歪了歪头,那双深紫色的眼眸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似于“困惑”的情绪。
“不愿意?”
她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纯粹的探寻,仿佛一个科学家在观察一个无法理解的实验现象。
“还是说……”
她的目光在林轩和她身后已经快要原地蒸发的琪亚娜之间来回扫视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得出了一个让林轩差点当场跪下的结论。
“你只愿意和她一起?”
琪亚娜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向黄泉,又惊恐地看向林轩,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想大声反驳,却因为过度羞耻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
(她……她她她……她怎么会得出这种结论的啊啊啊!)
(在主卧)纳西妲用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让自己惊呼出声。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黄泉小姐……她不仅没有人类的常识,甚至连解读气氛的能力都……趋近于零。
(这下……误会更大了……)
(在主卧)银狼已经从床上滚到了地毯上,抱着肚子笑得浑身发抖,但又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憋得满脸通红。太好玩了!这个冰块脸简直是天生的乐子人!
(神级发言!神级理解!我宣布今晚的mVp就是你!叫你没收我的游戏机,该!)
黄泉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问题的症结。引路者不愿意,是因为房间里有自己这个“外人”。而他和那个白发女孩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特殊的、自己无法理解的联系。那么,排除掉自己这个变量,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原来如此。是这样。)
林轩呢,他感觉一道天雷精准无误地劈在了自己的天灵盖上。他看着黄泉那张一本正经说出惊天之语的脸,张着嘴,彻底失声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谁来救救我!!!
(不……大姐……你这个结论比上一个还要离谱啊!!!)
不行,必须立刻、马上解决这个局面!
林轩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疯狂拉响警报,再让事态这么发展下去,他毫不怀疑,那位以混乱为乐的欢愉星神“啊哈”真的会闻着味儿赶过来,就坐在自家天台上,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欣赏这场由误会引发的绝顶好戏!
这不是开玩笑!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震惊和羞耻。林轩 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去理解黄泉那异于常人的思维模式。
单一、直接、遵循最基本的逻辑。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即将踏上战场的士兵,决定用她的逻辑来对抗她的逻辑。
他挺直了背,脸上努力摆出一种严肃而诚恳的表情,语气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黄泉小姐,我现在真的很困了。”
他先是陈述了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以此作为切入点。然后,他迅速跟进,重申自己之前就已经定下的原则,并将其转化为一个符合她逻辑的条件。
“而且我刚才也说过了,不能让客人睡在沙发上。”
林轩刻意加重了“客人”和“沙发”这两个词,试图将黄泉的注意力引导到“主客”这个最基本的身份定位上。他紧紧盯着黄泉的眼睛,在她那平静无波的紫色眼眸里,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表示正在处理信息的涟漪。
有戏!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然后抛出了自己精心构建的逻辑闭环,一个听起来荒谬,但却完全符合她“非黑即白”思维方式的“解决方案”。
“所以,如果你坚持要让我离开沙发,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不再是‘主人’。只要我变成了‘客人’,我就可以去睡次卧了。”
这是一个逻辑上的陷阱,一个巧妙的偷换概念。他将“主人不能睡沙发”这个前提,扭曲成了“只有客人才能睡床”。他赌的就是黄泉无法理解这其中人类社会的复杂礼仪,只会根据他给出的条件,进行最直接的推导。如果条件A(主人)导致结果b(睡沙发),而她不希望结果b发生,那么,只要改变条件A就可以了。
如果黄泉不想鸠占鹊巢当主人,那她只能当客人去睡床,这种就是林轩赌的黄泉的逻辑。
说完这番话,林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等待着审判。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拆弹专家,剪断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那根线,接下来是爆炸还是安全,全看天意。
客厅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黄泉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深紫色的眼眸中,困惑的神色似乎更浓了。她好像正在处理一个非常复杂的程序,cpU占用率达到了100%。
“主人”……“客人”……“睡沙发”……“睡床”……
这些词汇在她的大脑里进行着排列组合。
林轩甚至能看到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就在林轩快要憋不住气的时候,黄泉终于有了反应。
她那一直紧绷的、清冷的表情,似乎……松动了一丝。
然后,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那么,从现在开始,你是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