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楚玄的手掌上那点青光没有散去。他站在主枝平台,身体不动,意识却顺着树干向下延伸,进入地底网络。刚才的神迹已经过去,天空中的九道金柱消失了,但世界树内部的能量还在流动。那些从全球各地涌来的信念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密集。
很多人看到了空中影像,但他们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有些人以为那是某种高科技投影,有些人觉得是自然现象。南美和非洲部分地区信号中断,画面不完整,人们只看到模糊光影。还有敌军残部在暗中发送干扰信号,把试炼者的战斗影像扭曲成怪物肆虐的画面,试图制造恐慌。
楚玄没有立刻反击。他抬起右手,掌心的青光轻轻一震。十二座核心城市的监测塔同时亮起,塔顶浮现出一朵微弱发光的花苞虚影。那是世界树顶端新开的那一朵,它的频率被同步传递到了每一座塔。柔和的青辉扩散开来,形成一张横跨大陆的光网,覆盖了之前信号缺失的区域。
光网扫过南美雨林,一座村庄里正在争吵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他们抬头,看到天空重新浮现清晰画面——一名武者断掉左臂后仍冲向深渊巨兽,用牙齿咬住对方喉咙;一名女修士在雷劫中焚尽全身血肉,最后一刻引爆元婴,炸碎整片黑暗;一支未来战士小队抱着核雷跃入裂缝,临死前齐声喊出“守住家园”。
这些不是神,也不是机器,是人。
一个孩子指着天空问母亲:“他们疼吗?”
母亲摇头:“但他们没停下。”
光网继续推进,压制所有虚假信号。那些试图散布谣言的设备瞬间失灵,屏幕炸出火花。敌军后方营地里,操作员惊恐地看着自己的终端自动播放真实影像,耳边响起低沉声音:“你也可以选择不退。”
信仰之力开始变化。它不再是单纯的能量流,而是带上了一种共鸣感。城市广场上有人自发跪下合掌,乡间小路上老农停下脚步仰望天空,前线战壕里的士兵把枪放在一旁,双手紧握。
但这还不够集中。
楚玄闭上眼睛,意识沉入三千虚拟世界的底层数据。他在找一些东西——所有试炼者在死亡前最强烈的那一瞬间的情感。这些片段被世界树记录下来,从未公开。他调出了韩战的声音,在《西游记》世界濒死时怒吼:“老子还能打!”;林晚晴在实验失败后倒地,喘着气说:“我要活下去看明天。”;秦墨在黑洞边缘撕裂防护服,嘶喊:“这公式必须成立!”
这些声音被提取出来,经过世界树转化,变成无形波动,随光网扩散到全球。
下一秒,无数人听见了。
一位医生正在手术室抢救病人,突然耳边响起一声怒吼,她手一抖,针线差点划破血管。但她没有慌,反而笑了:“对,还能打。”
边境哨所的老兵坐在帐篷里抽烟,听见那句“我要活下去看明天”,眼角湿了。他站起来走到外面,面对大山大声说:“我们也能活。”
信仰之力变得有温度了。它不再只是汇聚,而是在人心之间传递。一个人的感受能被另一个人接住,一种坚持能点燃另一种坚持。胸口的温热感越来越强,像有一团火在体内燃烧,却不伤人。
可仍有反对声。
几个国家的媒体开始宣称这是精神操控,称世界树是外星武器,呼吁民众切断与它的连接。某些组织在街头集会,举着标语喊“拒绝洗脑”,甚至有人砸毁了街边的监测塔。他们认为这一切都是楚玄在控制人类思想。
楚玄睁开眼。他左手缓缓落下,按在树干上。一道无声震荡顺着根系传遍地壳,穿过海洋,抵达南极冰层下、海底深渊、废弃都市。
十秒后,异变发生。
冻土中枯萎的草根冒出嫩芽,沙漠深处干裂的树桩抽出新枝。一只冬眠的熊猛然睁眼,站起身朝着北方仰头长啸。医院里,一名昏迷三年的病人手指动了一下,然后睁开了眼睛。他的家属尖叫起来,护士冲进来查看,发现心电图平稳跳动,各项指标恢复正常。
自然界在回应。
那些集会上的人愣住了。他们脚下的土地突然长出绿草,顺着裤腿往上爬。有人想踩灭,却发现草叶坚韧如铁,根本踩不断。一个年轻人举起喇叭还想喊话,结果旁边一头流浪狗突然抬头盯着他,眼睛泛着青光,低声说:“你们不信,但我们信。”
质疑声消失了。
楚玄慢慢抬起双臂,掌心朝天。那点青金光终于脱离指尖,融入空气。刹那间,全球夜空同时出现同一幕景象——一棵巨树贯穿天地,根扎进地核,枝叶伸入星空。树身上浮现出亿万人脸轮廓,层层叠叠,分不清国籍种族,也看不出年龄性别。那不是楚玄的脸,也不是任何一个人的脸,而是所有人加在一起的样子。
这不是幻觉。卫星拍到了,手机录下了,每一个抬头的人都亲眼看见。
城市灯火熄灭了一瞬,然后重新亮起。人们走出家门,站在一起,望着天空。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离开。他们的呼吸渐渐同步,心跳频率趋近一致。信仰之力完成了闭环,不再需要引导,它自己就能流动,自己就能生长。
楚玄放下手臂。他依旧站在主枝平台,风吹动衣袍,却没有一丝尘埃扬起。他的存在已经和世界树融为一体,不再是宿主,也不是守护者,而是这个文明意志的一部分。
他知道,人类终于明白了。他们不是被拯救的对象,他们本身就是希望。每一次选择坚守,每一次愿意相信,都在让这棵树变得更强大。
风更大了。
他的瞳孔映着整颗星球的光斑,每一个亮起的城市都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他没有移动,也没有说话。
他的右手食指微微抬起,指向高空某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