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岩缝中,时光的流逝变得模糊,唯有地下河永不停歇的潺潺水声,以及石锋偶尔因伤痛发出的微弱呻吟,提醒着众人现实的残酷。两天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缓爬过。
铁岩早已失去了最初的“耐心”,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焦躁雄狮,时不时站起身,走到被阵法遮蔽的洞口处侧耳倾听,又怕暴露行踪,只能悻悻然地回来,在原地反复踱步,沉重的脚步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安。储物袋中的干粮和清水已所剩无几,苏瑶用于维持石锋伤势的丹药也消耗飞快,形势正在走向恶劣。
玄枢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试图恢复过度消耗的神识,但紧锁的眉头从未舒展。他时不时拿出几片用于推演的龟甲或几枚古钱,试图卜算吉凶,但残月谷气息混乱,天机晦暗,每次推算的结果都是一片迷茫。
相比之下,凌云与苏瑶则显得异常平静。两人大多时间也在闭目调息,尽可能恢复灵力。偶尔,凌云会起身,沿着地下河向上游或下游探查一段距离,确认周边安全。苏瑶则细心照料着石锋,不时用清水沾湿手帕,为他擦拭额头。
有时,两人的目光会在昏暗的光线中偶然交汇。没有言语,但彼此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深藏的担忧,以及一种无需言说的信任与决然。前世的种种误会与遗憾,似乎在这生死与共的困境中,被悄然抚平了一些棱角。
“凌师弟,苏师妹,你们说……千面老弟,能顺利回到宗门吗?”铁岩终于忍不住,闷声问道,打破了岩缝中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瑶抬起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微笑:“李师兄放心,千面师兄机警过人,易容术更是出神入化,定能平安抵达。”
凌云也淡淡开口:“宗门并非毫无准备,瑶光长老必有后手。”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早已洞悉某些安排。这份笃定,无形中给了惶惑的众人一丝支撑。
就在铁岩忍不住又要开始新一轮踱步时,一直闭目推算的玄枢忽然猛地睁开双眼,低喝道:“有动静!”
众人瞬间戒备,凌云已悄然移至洞口附近,剑虽未出鞘,但一股隐而不发的剑势已凝聚。
然而,并非敌人。
只见一道极其黯淡、几乎与岩石阴影融为一体的幽光,如同拥有生命般,巧妙地穿透了玄枢布下的外层隐匿阵法,又绕过内层的隔音禁制,如同归巢的乳燕,精准地落入玄枢摊开的掌心。幽光散去,露出一枚不过寸许长短、材质非金非玉、上面烙印着一个古朴“影”字标记的传讯符。
“是‘影’的独门传讯符!”玄枢脸上瞬间涌现出难以抑制的激动,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这是瑶光长老直属暗卫的最高级别通讯方式,安全且隐秘。
他不敢怠慢,立刻运转体内残余灵力,小心翼翼地将神识探入符箓之中。
片刻后,玄枢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如释重负的光芒,他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地对翘首以盼的众人道:“千面已安全抵达宗门!情报无误!”
“太好了!”铁岩猛地一挥拳头,差点吼出声,又赶紧自己捂住嘴,憋得满脸通红。
苏瑶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
凌云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平静。
玄枢继续传达讯息内容:“宗门已派遣‘暗刃’主力秘密驰援,约定三日后子时,于谷外‘断魂崖’接应我等!”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此外,情报确认,墨渊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张‘幽冥宗’的残图,意图在月圆之夜,强启‘虚空裂隙’。长老令我等,务必在其仪式完成前,摧毁祭坛底座的阵法枢纽,其具体位置在东南角!长老再三强调,见机行事,保全自身为要!”
峰回路转!绝处逢生!
消息如同甘霖,瞬间滋润了众人干涸的心田。不仅援军将至,更有了明确的任务目标。
“幽冥宗残图……虚空裂隙……”凌云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关键词,眼神锐利如剑,“果然所图非小。那枢纽必与维持祭坛空间稳定的‘定空石’相连,强行破坏极易引发空间乱流,需以更精纯的空间之力干扰,或者……”他略一停顿,声音冰寒,“以绝对力量,瞬间湮灭其核心结构。”
苏瑶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接口道:“前者需要特殊法宝或机缘,后者……难度极大,且需在重重守卫下精准一击。”
这时,一直昏迷的石锋似乎被众人的议论惊醒,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艰难地睁开双眼。在听玄枢简要说明情况后,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决然:“我……伤势沉重,已难行动……可在此处……自行隐匿……你们……不必管我……务必……完成任务……”
“队长!”铁岩立刻急了,“那怎么行!俺背着你打出去!”
“不错,”玄枢也摇头,“将队长独自留于此地,风险太大。”
苏瑶柔声却坚定地道:“石师兄,我们是一起来的,自然要一起回去。”
凌云没有说话,但看向石锋的目光已然表明了他的态度。
石锋看着眼前这一张张坚定而年轻的脸庞,眼眶微热,最终不再坚持,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有了明确的目标和时间,暗刃小队的士气被重新点燃。尽管前路依旧布满荆棘——如何在三日内重返戒备必然更加森严的洞府?如何在墨渊眼皮底下精准破坏那至关重要的阵法枢纽?又如何在被发现后成功脱身,准时抵达断魂崖?——但希望已然在前,剩下的,便是拼死一搏!
铁岩摩拳擦掌,满脸兴奋:“终于要干架了!俺这锤子都快生锈了!凌师弟,苏师妹,到时候你们指哪,俺打哪!”
苏瑶见他憨态可掬,忍不住莞尔,打趣道:“李师兄,这次任务关键在于‘精准破坏’,可能更需要你的锤子‘悄无声息’呢。”
铁岩闻言一愣,看着自己那柄门板似的巨锤,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瓮声瓮气地道:“啊?悄无声息?俺这锤子……有点难啊!”
他这憨直的反应,顿时冲淡了岩缝中凝重的决战氛围,连凌云嘴角都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希望与挑战并存,一场精心策划、关乎生死与宗门命运的最终行动,即将在这迷雾笼罩的残月谷中,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