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轩皓跟着绿萼往二楼深处走，木楼板的“吱呀”声被刻意放轻，转过拐角，便见“月”字雅间的布帘垂落，帘上绣着的银线月亮在微光里泛着淡光。
绿萼上前轻撩布帘，低声道：“姑娘，二公子来了。”
秦轩皓迈步进去时，先闻到一股熟悉的兰花香——是舒菡常用的熏香。
秦舒菡正坐在临窗的软凳上，素白的手指捏着半块未吃完的桂花糕，见他进来，眼睛瞬间亮了亮，随即放下糕点，向他招了招手：
“二哥。”
“坐吧。”
秦轩皓走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先扫过她身上的浅粉衣裙——料子是宫里少见的软罗，裙摆却沾了些街面的细尘，显然在外逛了不少时候。
他指尖叩了叩桌面，压着心底的诧异，语气带了点疑惑：
“舒菡，你怎么会来这茶楼？虽说是出宫，可也该让人知会二哥一声，免得我今日碰巧撞见才知晓。”
秦舒菡闻言，从袖袋里掏出一块雕着祥云纹的玉牌，递到他面前晃了晃，眼底满是得意：
“二哥放心，我可不是私自出宫的。
这是父皇给我的出宫令牌，说我总在宫里待着闷，允我每月都出来透透气，省得早起宫里烦闷！”
秦轩皓看着那枚熟悉的令牌——确是父皇亲赐的样式，边角还刻着“舒菡”二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却仍免不了叮嘱：
“有令牌是好，可你毕竟是公主，在外行事还是得谨慎。
方才那壮汉在楼下闹事，说看见人往三楼去，若不是我拦着，怕是要闯进来，你方才没被惊扰吧？”
秦舒菡吐了吐舌头，捏着桂花糕咬了一口，含糊道：
“我哪会被那种人吓到。我跟绿萼刚到一楼，就听见有人说瑰楼二楼能看遍街景，想着来都来了，便想去瞧瞧。
结果刚上两步楼梯，就听见楼上吵起来，绿萼说人多眼杂，就感觉拉着进了这雅间，等安静了，才让绿萼去找你。”
“下次再想逛，要么让二哥陪你，要么多带两个侍卫，别只跟着绿萼。”
秦轩皓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母后要是知道你独自在储物间躲着，指不定要担心多久。
对了，碧桃呢？怎么不见她跟着你？”
提到母后，秦舒菡的语气软了些，乖乖点头：
“我知道啦，我的好二哥，下次一定跟你说。
其实我来瑰楼，也是前几日听宫女们说这里的点心新奇，尤其是这桂花糕，比御膳房做的还香软，就想着来尝尝。
至于碧桃嘛，我让她去外面看看，这瑰楼到底是干什么的，这么神奇。”
她说着，又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他，眼睛亮晶晶的，
“二哥你快尝尝，真的很好吃，我还想着带两盒回去给母后和父皇也试试呢。”
秦轩皓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甜香里裹着淡淡的桂花香，口感确实细腻。
他抬眼看向妹妹，语气里带了点宠溺：
“确实不错，不过带回去得先让御膳房查过，免得误食了不好的东西。
下次想吃什么，也不用特意跑出来，跟二哥说，我让人给你从宫外寻来送进你宫里。”
秦舒菡用力点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又拿起一块桂花糕，小口小口地吃着，时不时跟他说些出宫时见到的新鲜事。
——街面新摆的糖画摊，卖胭脂的铺子出了新色，听得秦轩皓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正说着话，雅间门帘被轻轻叩了两下，绿萼探头进来，低声道：
“姑娘，碧桃回来了。”
话音刚落，穿着青布衣裙的碧桃快步走进来，先给秦轩皓行了礼，转身对秦舒菡压低声音：
“姑娘，奴婢打听清楚了，那瑰楼看着像普通楼阁，实则是做情报生意的，而且明着开门接客，只要给够钱，什么消息都肯卖。”
秦舒菡握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了蜷，随即又松开，眼底恰到好处地浮出几分意外，像是第一次听闻：
“哦？竟还有这种地方？只靠卖消息就能开门做生意？”
她刻意放缓语气，带着点少女的好奇，仿佛真的对瑰楼一无所知。
碧桃点头，声音压得更低：
“是啊姑娘，奴婢瞧见穿布衣的百姓去问邻里琐事，也有商户打听货源，连带刀的江湖人都去查人，掌柜的只看银钱够不够，来者不拒。”
“这般毫无顾忌，就不怕惹上麻烦？”
秦轩皓眉头拧起，看向秦舒菡的目光多了几分凝重，
“舒菡，还好你没去凑那份热闹，那地方鱼龙混杂，你身份特殊，万一被缠上，就算有父皇的令牌也难脱身。”
秦舒菡垂眸蹭了蹭杯沿，装作被提醒后的后怕，指尖轻轻绞着裙摆：
“我之前听宫女说那里热闹，还以为是卖新奇玩意儿的，幸好没去。
对了碧桃，你方才说，楼下闹事的壮汉，跟这瑰楼有关？”
她刻意把话题引向壮汉，避开对瑰楼更深的追问，免得露了破绽。
“是呢姑娘。”
碧桃顺着话头往下说，
“那壮汉是城西盐商王老爷的人，王老爷丢了私盐，想托瑰楼查线索。
估计是有人鬼鬼祟祟的跟在他后面，还被他发现了，所以才一路追过来。”
秦轩皓指尖在桌面轻敲，语气果断：
“这望春楼离瑰楼太近，保不齐还有王老爷的人盯着，不安全。
舒菡，我们现在就回宫，以后再出宫，绝不能靠近这一带。”
秦舒菡立刻点头，收起方才的轻松模样，语气带着几分乖巧：
“好，都听二哥的，我们现在就走。”
她说着起身，顺手将桌上的茶杯轻轻推到一旁，刻意维持着被“提醒风险后赶忙配合”的模样，不让秦轩皓察觉丝毫异常。
碧桃先一步到雅间外查看动静，绿萼则紧随在秦舒菡身侧，几人刚走到望春楼楼梯口，秦轩皓忽然放慢脚步，不动声色地将秦舒菡护在身侧。
——他眼角余光瞥见街角有个穿灰布短打的身影，正频频往这边望，分明是方才那壮汉的同伙。
秦舒菡察觉到二哥的动作，心里了然，却依旧装作懵懂的模样，小声问：
“二哥，怎么了？”
“没什么，走快些。”
秦轩皓语气平静，脚步却稳了几分，带着几人快步走出望春楼，直奔停在巷口的马车。
而秦舒菡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攥紧了——瑰楼那边，怕是得让掌柜的先避避王老爷的风头，免得被二哥察觉更多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