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西极星港的第三个清晨,海面上飘起了星絮——那是种白色的绒毛,像被风吹散的星子,落在甲板上会轻轻发光,过一会儿就化作水汽消失。石三用布兜着接星絮,说要带回碎星岛,混在花田里当肥料,保准星星花开得更紫。
“这星絮是域外星轨的灵气所化,”风长老用指尖捻起一点,星絮在他掌心转了个圈,化作淡淡的光,“古籍说,只有星轨成环时才会出现,是天地对圆满的祝福。”
阿璃将通天桥石板放在阳光下,石板上的域外星纹与星絮的光相吸,竟在甲板上投射出一幅流动的星图——图上,人间的星轨与域外的星轨像两条交缠的彩带,在宇宙中缓缓旋转,彼此滋养,永不分离。
“原来天外天的星轨,一直与我们相连,”她轻声说,镇魂宝玉的红光落在星图上,人间星轨的部分突然变得格外明亮,“就像西极族人与悬天阙人,看似遥远,实则从未分开。”
船行至中途,我们决定返航。石三吵着要赶在碎星岛的星星花第二次开花前回去,风长老想把记录册的副本刻在归墟城的石碑上,阿璃则惦记着落星屿的阿禾,说要教她弹《星流泉》的前半段。
追星号调转船头时,环星碑的光环仍在西方的天际闪烁,像颗温柔的眼睛,目送我们离开。石三站在船尾,朝着光环的方向挥了半天手,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恋恋不舍地回到甲板。
“以后还能来看不?”他扒着风长老的记录册,指着西极星港的插画,“我还没喝够星露酿呢。”
“当然能,”风长老合上册子,阳光透过纸页,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星轨是圆的,只要顺着它走,总能再相遇。”
回程的路,我们走得格外从容。在陨星原的红沙上埋下星麦种子,在星罗群岛的沙堤上添了盏星灯,在雾星海的灯塔里加了些星麦秸秆,在镜影岛的水镜旁放了串星绒花。每到一处,都像在给老朋友打招呼,告诉它们:我们回来了,一切安好。
回到落星屿时,正是星绒花开得最盛的季节。榕树上的星灯又多了许多,阿禾的辫子上别着朵新鲜的星绒花,看到我们的船,立刻带着一群孩子跑来沙滩,手里还举着用星尘沙捏的小星舟。
“阿璃姐!你看我捏的追星号!”小姑娘举着沙舟跑过来,沙舟上还插着根聆风藤做的桅杆,“奶奶说,等我再长大些,你们就带我去碎星岛看星星花!”
“一定带你去。”阿璃蹲下身,替她理了理辫子,将从西极星港带回的紫色果实塞进她手里,“这是天外天的星星果,吃了能梦见域外的星空。”
石三的海景房院子里,星火草已经长得齐腰高,淡蓝的火苗在绿草丛中跳动,像片缩小的燃星原。他拉着李伯去看他挖的酒窖,里面果然存满了归墟城的星酿和西极星港的星露酿,还特意腾出个角落,等着放碎星岛花田的新酒。
风长老在归墟城的石碑旁搭了座石屋,屋里摆满了刻满星图的石板,都是他抄录的《星轨志》副本。来往的旅人经过时,他总会递上一杯星麦茶,讲一段悬天阙的故事,看对方听得入迷,便笑着把副本送给人家。
阿璃时常坐在榕树下,教阿禾弹那架从听星涧带回的木琴。小姑娘的手指还很稚嫩,弹出的调子断断续续,却格外认真,琴音混着海浪声,引得归墟城的金芒都跟着轻轻晃动。
我则陪着他们,有时帮石三加固酒窖的门,有时帮风长老研磨星髓墨水,有时坐在阿璃身边,听她和阿禾弹琴,看星轨在海平面上画出温柔的弧线。
偶尔,我们还是会登上追星号,去走一段熟悉的路。看碎星岛的星星花田已经连成一片紫色的海,看星麦村的新麦又黄了一茬,看望星楼的楼主鬓角又添了些白霜,却依旧每天擦拭定星盘,像在守护一个珍贵的秘密。
有人问我们,星轨的故事何时才算真正结束?
我们总会指着天上的星环,笑着说:星轨是圆的,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就像我们的旅程,从落星屿出发,走过聚星台、沉星湖、流萤镇、归墟城……最后又回到这里,看似回到原点,却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那些走过的路,遇到的人,经历的事,都像星絮般,融入了我们的生命,成为最珍贵的印记。
在一个星绒花纷飞的夜晚,我们又坐在榕树下。石三抱着酒坛,给大家倒星露酿,风长老在灯下补完《星轨志》的最后一笔,阿璃和阿禾合奏着《星流泉》,琴音在星灯的光里流淌。
我望着天上的星环,它像个巨大的摇篮,将人间与天外天轻轻拥在怀里。斩愁剑靠在树根旁,剑穗上的红沙印记与星灯的光交相辉映,像在诉说着一个永恒的约定。
或许有一天,我们会带着阿禾,再去西极星港,踏上通天桥,看看域外的星空。但此刻,在落星屿的榕树下,听着琴音,闻着酒香,看着身边的笑脸,就觉得无比圆满。
因为最好的风景,从来不在远方,而在身边;最美的故事,从来不是终点,而是相伴的每一天。
星轨还在继续,我们的故事,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