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牵引”的舰队走得很干脆。
巴顿舰长甚至亲自给石裂风发了一段私人通讯。
画面里的中年男人卸下了公事公办的严肃，脸上带着几分生意人的精明。
“石副官，你们绿云星的蘑菇，劲儿确实大。”
“我们船上几个老伙计，以前在辐射区作业留下的暗伤，吃了几天感觉浑身都轻快了。”
“下次有货，记得优先考虑我们。”
石裂风靠在椅子上，翘着腿，一副地主老财的模样。
“好说好说，巴顿舰长。”
“我们绿云星，别的没有，就是特产管够。”
“以后你们运输船的保养套餐里，可以加个‘船员健康理疗’项目，指定我们绿云星特供蘑菇，保证你们财源滚滚。”
两人商业互吹了几句，巴顿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
“看在蘑菇的份上，免费送你个消息。”
“瓦莱里乌斯那个油头粉面的副官，私下找过我，暗示我在停靠的时候，‘不小心’弄出点乱子。”
“比如让c-9的废料洒他个天女散花。”
石裂风眉毛一挑。
巴顿轻笑一声。
“我巴顿做生意，讲究的是信誉。”
“合同上没写的脏活，加多少钱都不干。”
“不过，你们也得小心，有些家伙输红了眼，什么盘外招都使得出来。”
“多谢提醒。”
石裂风挂断通讯，脸上的笑容淡去。
庞大的联合舰队化作星海中的点点流光，跃迁离去。
广阔的绿云星同步轨道上，只剩下静静悬浮着的c-9残骸。
它像一座沉默的钢铁岛屿群，横亘在群星之间。
指挥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苏承舟老爷子看着那遮蔽了小半个天空的庞然大物，心头沉甸甸的。
这东西是个大麻烦。
虽然领主大人已经对污染物的处理有了对策，但是‘太岁’能消化多少，没有实践过。
忧虑，始终悬在众人心头。
接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个坐在指挥官椅上的身影。
凌飒端起温青染刚刚为她换上的热玉米甜茶，满足地长出了一口气。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轻笑出声。
“好了，开工。”
四个字，轻飘飘的，却瞬间激活了所有人的热情。
温青染第一个响应。
他走上前。
他的脸上不再有之前的忧虑和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顶尖工程师的、绝对的自信与专注。
“遵命，家主。”
他身后，巨大的全息星图瞬间切换，变成了c-9航空港的超精度三维模型。
模型被无数网格线分割，每一个部件，每一条线路，都清晰可见。
温青染的声音通过广播系统，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指挥室，并同步发送至c-9和轨道上的所有舰船。
“根据‘羲和’的辅助运算，我们已将c-9的拆解工程，分解为九万三千七百二十六个独立任务模块。”
全息模型上，无数光点亮起，如同萤火。
温青染随手点开一个光点，任务详情立刻弹出。
【任务编号：A-03-E-01】
【任务名称：拆卸A区3号引擎耐高温外壳】
【任务目标：完整拆卸外壳，损伤率低于5%】
【所需工具：工业级等离子切割枪x2，牵引光束车x1】
【所需人员：3人小组】
【任务难度：低】
【完成奖励：贡献点x15】
“所有任务均已明码标价，标注了所需工具、人员、以及完成后的‘贡献点’。”
温青染的手指在模型上划过，拉出另一张列表。
“‘贡献点’系统即时生效，它将是未来绿云星、c-9联合体的唯一硬通货。”
“贡献点可兑换物资如下：”
列表展开，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标准营养膏（一日份）：3贡献点】
【纯净水（五升）：3贡献点】
【c-9独立居住单元（一周使用权）：50贡献点】
【广谱抗生素（一支）：80贡献点】
【辐射中和剂（低剂量）：100贡献点】
……
列表的最下方，是一行用金色高亮标注的、令所有星盗和绿云星本地人都瞳孔放大的条目。
【‘强化因子蘑菇’购买配额（200克）：1000贡献点】
“所有任务将在公共频道发布，面向c-9全体居民、以及所有协助绿云星作业的友方单位。”
“系统自动接单，自动结算。”
“工具可以租用，各位……”
温青染环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维克多那张已经呆滞的脸上，微微一笑。
“祝各位，财源广进。”
c-9航空港，沃克的地盘。
当温青染的影像和那张密密麻麻的任务列表出现在公共屏幕上时，整个拾荒者基地陷入了一片死寂。
人们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他们无比熟悉的区域——“锈蚀山脉”、“管道迷宫”，被拆分成一个个明码标价的任务。
拆解十立方的垃圾块，150点。
切割50米废弃管线，80点。
停靠点维修建设，50点。
而3点，就能换一顿的饭。
这不是画饼。
这是明明白白的、看得见摸得着的活计。
比他们过去冒着生命危险，在垃圾山里刨食，安全百倍，收益更是高出天际。
一个瘦小的拾荒者，看着屏幕，颤抖着捅了捅身边的人。
“嘿，掐我一下。”
“我是不是辐射吸多了，出现幻觉了？”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
“疼！是真的！”
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爆发。
“天呐！这是真的吗？干活就给饭吃？！”
“赶紧链接终端！组队，抢啊！A区那个拆引擎的活儿是我的！谁也别跟我抢！”
“我算算，我一天干三个活，就能换到抗生素了！我儿子的病有救了！”
希望，以一种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砸在了每一个c-9拾荒者的脸上。
沃克看着屏幕，又看了看周围陷入癫狂的人群。
他没有说话，但那只金属义肢捏得咔咔作响。
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效率。
一种冰冷、残酷、却又无比诱人的秩序。
这位领主，用最原始的欲望，驱动着这里几万个被遗忘者。
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变成这个庞大机器上最努力的齿轮。
安东教授则看得更远。
他抚摸着自己实验室里刚刚运到的崭新仪器，看着屏幕上滚动的任务流，喃喃自语。
“精妙的社会学模型……”
“配置合理，充满活力。”
“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