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道凝练如实质诅咒、色泽暗红得仿佛能滴下污血的细线,在触及林尘眉心的瞬间,并未带来想象中的剧烈冲击或爆炸,反而如同拥有了生命的诡异寄生虫,以一种超越了物理规则的方式,无视了他刚刚凝聚的、流淌着灰色混沌光辉的筑基期灵力护罩,如同热刀切入凝固的油脂般,悄无声息地、精准无比地没入了他的识海最深处!
刹那间,林尘感觉自己的整个意识世界,仿佛被投入了三滴浓稠到化不开、并且正在剧烈沸腾的深渊诅咒之墨!
这与之前那铺天盖地、试图以纯粹的能量洪流和混乱意志将他淹没的侵蚀截然不同。这三道源自蚀魂果最核心的本源烙印,其性质更加诡异、更加恶毒、也更加难以对付!它们极其凝练、狡猾且充满了某种古老而扭曲的智慧。侵入识海后,它们并未立刻展开狂暴的、试图瞬间摧毁一切的冲击,而是如同最阴险的刺客,瞬间分化成无数更加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根系,精准地寻找到林尘神魂本源中那些与情绪、记忆、执念相关联的脆弱节点,深深地扎根了进去,与他部分最本质的神魂力量纠缠、缠绕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近乎共生的、却极度危险的连接!
然后,这恶毒的“种子”才开始真正展现出其恐怖之处!它们如同被激活的瘟疫源头,开始疯狂地滋长、蔓延、释放!一股远比之前所有混乱意志加起来都要更加纯粹、更加古老、仿佛沉淀了万古岁月的不甘与怨毒、充满了最本质的混乱、扭曲与终极毁灭意味的邪恶意志,如同无形的黑色潮汐,以那三个扎根点为核心,向着林尘识海的每一个角落迅猛扩散!
无数更加清晰、更加逼真、几乎与现实无异、并且直指他内心最深处弱点和恐惧的幻象,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他“看到”青云宗山门崩塌,熟悉的师兄弟化作枯骨,血流成河,昔日仙境沦为焦土;他“看到”亦师亦父的玄机子,为了护他,在他面前被无数鬼影撕扯,发出不甘的怒吼,最终魂飞魄散,连鸿蒙塔的虚影都随之黯淡、崩解;他“看到”自己苦修而来的筑基修为被硬生生打散,混沌道体被剥夺,重新变回那个在青云宗外门任人嘲讽、欺凌、连资源都被克扣的、卑微如尘土的“杂灵根”废柴;他甚至“看到”苏清雪与叶辰相携而立,用那种混合着极致鄙夷、嘲讽与怜悯的目光俯视着他,如同在看一只挣扎在泥泞中的蛆虫……这些幻象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冲击,更伴随着一种强烈的、仿佛亲身经历、刻骨铭心的痛苦、绝望、愤怒与无边无际的自我怀疑情绪,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地穿刺、搅拌着他的道心,要让他坚守的信念彻底崩塌,让他对自身的存在、对追求的大道产生根本性的动摇!
与此同时,那三道本源烙印还在持续不断地释放出一种极其诡异、带着强烈污染性与扭曲性的暗红能量。这股能量并非单纯地破坏,而是更像一种“染色”与“重塑”的力量,它试图渗透、侵蚀、扭曲他刚刚因为突破而变得凝实、闪烁着混沌光泽的筑基期神魂本质,要将他的人格意志、过往记忆、乃至对“混沌大道”最根本的认知与理解,都强行染上同样的混乱色彩,将他从一个追求超脱的修道者,彻底扭曲、改造成只知沉沦于毁灭与混乱欲望的邪魔傀儡!
“好恶毒诡谲的东西!竟然不是想直接摧毁,而是想从根本上污染、扭曲我的神魂本质,将我变成它的延伸,一个承载混乱的容器!”林尘心中又惊又怒,瞬间洞悉了这蚀魂果本源烙印最可怕的地方。他清晰地感觉到,这三道烙印如同最顽固的病毒,与他部分核心神魂纠缠得太深,几乎难分彼此!若是强行以蛮力、依靠混沌灵力的霸道去冲击、磨灭,固然有可能成功,但更大的可能,是会如同用大刀切除长在心脏上的肿瘤,不可避免地会重创甚至撕裂他自身的灵魂本源,造成永久性的、不可逆的道基损伤,轻则修为停滞不前,重则性情大变,甚至可能留下永远无法愈合的心魔破绽,断送未来道途!
“不能硬来!绝对不能!必须另辟蹊径!”林尘的思维在巨大的危机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它们扎根于我的情绪、记忆与执念,与我的‘心’相连。那么,对抗它们的力量,也必然要源自我的‘心’!必须以无垢的意志为锋,以坚定的道心为基,以自身的存在为本,将它们如同剥离毒瘤般,一点点地从我的神魂中剥离、净化出去!”
他瞬间明悟,这场战斗的性质已经彻底改变!这不再是丹田经脉中灵力的对抗,而是一场更加凶险、更加直接、发生在意识最深处、关乎“我之为我”根本的神魂之战、道心之争!
他不再犹豫,立刻摒弃所有因为幻象而产生的情绪波动,将全部的意识、所有的精神力量,如同百川归海般,彻底沉入自身的识海之中。
在他那因为突破筑基而变得更加广阔、混沌色气流缓缓流转、中心处悬浮着鸿蒙塔那亘古不变、散发着微弱毫光的虚影的识海空间里,林尘自身的神魂化身显化而出。这化身通体呈现出一种纯净的、带着淡淡灰芒的琉璃色泽,面容清晰,眼神锐利如刀,直视着那三团如同丑陋的、不断扭曲蠕动的暗红色毒瘤、深深扎根在他识海“大地”之上、并不断向外蔓延着污染脉络的本源烙印。
“我为混沌!生于虚无,衍化万法,包容天地,亦能……归墟万邪,重塑乾坤!我的意志,便是我的道!我的存在,不容玷污!我的道途,岂是尔等无根浮萍般的污秽执念所能撼动?!给我……净!”
林尘的神魂化身发出了无声却震撼整个识海的咆哮与宣告!一股纯粹到极致、坚定到不容置疑、混合了他两世为人灵魂烙印的不屈意志,如同在混沌黑暗中点燃的第一缕、也是唯一的一缕星火,以他的化身为中心,悍然向着那三团疯狂蔓延的暗红烙印席卷而去!
这不是灵力的碰撞,没有绚烂的光影,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这是最本质的“存在”与“意志”的对抗,是“秩序”与“混乱”在本源层面的交锋!
他的意志,凝聚了他前世于平凡中坚韧求存的执着,凝聚了今生在无数欺辱、白眼与困境中不曾磨灭的铮铮傲骨,凝聚了对玄机子师尊亦师亦父、毫无保留教导的感恩与坚信,更凝聚了对那浩瀚无垠、至高无上的混沌大道、对自身选择的道途的无限向往与九死未悔的坚定!这股意志,纯粹而强大,如同经过混沌之气千锤百炼、开锋见血的不朽神兵,锋芒内敛却又无物不斩!
而那蚀魂果的本源烙印,虽然充满了无尽的怨毒、混乱与毁灭欲望,气息古老而邪恶,但其本质,终究是外来的、无根的邪念,是依附于宿主负面情绪而存在的寄生虫。当它们遇到林尘那如同初开之混沌、看似包容万物却又蕴含着不容侵犯的绝对威严的自身意志时,那原本疯狂蔓延、无孔不入的侵蚀与污染之力,仿佛骤然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叹息之壁,速度瞬间减缓,甚至那暗红色的光芒都出现了明显的、不稳定的闪烁!
“嗤嗤嗤——!”
无形的意志交锋,在寂静的识海之中激荡起一圈圈肉眼不可见、却能让林尘清晰感知到的、如同水面涟漪般的剧烈波动。林尘能“感觉”到,那三团顽固的暗红烙印,在他那纯粹而坚定的意志持续冲击与“煅烧”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残雪,开始微微地、不易察觉地震颤起来,其最外围那些试图蔓延的、细微的污染脉络,开始出现被“净化”的迹象,化作丝丝缕缕极其淡薄的黑烟,从烙印主体上剥离、消散在混沌色的识海气流中。
然而,那三个最主要的、扎根最深的烙印核心,依旧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地嵌在他的神魂本源之中,散发着不甘的暗红邪光,负隅顽抗,净化它们的过程缓慢得令人心焦,并且每净化一丝,都会传来一种如同从自己灵魂上硬生生撕下一块肉般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痛楚!
这是一个极其考验耐心、毅力与道心坚定的水磨工夫,急不得,也躁不得。他必须如同最富有耐心的雕刻师,一点点地、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毒瘤从自己的神魂上剥离下来,而不能伤及根本。
然而,命运的残酷往往在于,它从不会给你充足的准备时间。
就在林尘凝聚全部心神,在识海深处与那三道蚀魂果本源烙印进行着凶险万分、进展缓慢的拉锯战,几乎无暇他顾之际——
“嗡——!!!”
石室之外,那被他以藤蔓和周围环境巧妙掩饰、自以为足够隐蔽的洞口方向,陡然传来了一阵强烈到让他即使沉溺于识海之战也能清晰感知的、充满了暴戾、贪婪与毫不掩饰杀意的能量波动!这股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他竭力维持的内外平衡!
紧接着,一个沙哑、阴冷、如同千年寒冰摩擦、又带着一丝明显压抑着怒火的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竟然无视了厚厚岩壁与藤蔓的物理阻隔,以一种类似神魂传音、却又更加霸道邪异的方式,精准地、清晰地、直接在他的耳边,乃至是识海之中炸响!
“小杂种!你以为躲在这乌龟壳里,老夫就找不到你了吗?!气息虽然被你用特殊法门遮掩了大半,但这蚀魂果本源躁动的余波,隔着十里地都像黑夜里的灯塔一样醒目!给老夫滚出来!乖乖交出蚀魂果,自废修为,老夫或许还能大发慈悲,赏你一个痛快点的死法!若是再负隅顽抗,等老夫破了你这藏身之处,定要将你的魂魄抽出来,用幽冥鬼火灼烧百年,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血幡长老!他竟然真的摆脱了那头陷入彻底疯狂的魔甲地龙的纠缠(看来那魔甲地龙在失去蚀魂果后,要么重伤遁走,要么已被其用某种手段暂时摆脱或重创),并且不知用了何种追踪秘法,精准地找到了这里!听其声音中气十足,虽然可能有些消耗,但显然并未受到太过严重的伤势,其筑基初期的修为依旧具备着压倒性的威胁!
林尘的心,在这一刻猛地沉了下去,如同坠入了无底冰窟!一股强烈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内有蚀魂果本源反噬,如鲠在喉,如同三颗埋藏在神魂深处的定时炸弹,急需大量时间和绝对安静的环境去小心化解,稍有分神便可能前功尽弃,甚至引火烧身;外有筑基期的强敌堵门,杀气腾腾,已然兵临城下,言语中的怨毒与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他此刻的状态,可以说糟糕到了极点。虽然成功突破筑基,灵力总量和质变带来了实力的飞跃,但为了对抗蚀魂果那如附骨之疽的本源反噬,他超过七成的心神和精神力量都不得不沉入识海,进行着那场凶险万分的神魂之战。此刻能够分出来应对外部威胁、调动灵力的心神,恐怕连三成都不到!这导致他能够动用的实际战力,恐怕还不如突破前全力爆发的状态。而且,神魂正在被侵蚀与净化,这种状态下,施展需要高度专注的精妙法术、催动消耗巨大的混沌归墟拳意,其威力会大打折扣,甚至可能因为心神扰动而导致灵力反噬或者被本源烙印趁虚而入!可谓是内外交困,进退维谷!
反观门外的血幡长老,虽然之前与狂暴的魔甲地龙激战,灵力与神识必然有所消耗,甚至可能受了些不轻不重的内伤,但其筑基初期的修为境界是实打实的,没有丝毫水分。其战斗经验之丰富、手段之诡异狠辣,从之前操控百鬼幡、施展燃魂鬼爆等邪术就可见一斑。手中那杆鬼幡更是邪异莫测,谁能保证他没有其他压箱底的手段?此消彼长之下,双方的实力差距,不仅没有因为林尘的突破而缩小,反而可能因为林尘的状态不佳而变得更加悬殊!
硬拼,胜算渺茫!甚至可以说是十死无生!而且极有可能因为内外交困,导致心神失守,让识海中的蚀魂果本源烙印彻底失控爆发,到时候外患未除,内乱又起,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不能硬拼!必须拖延时间!或者……必须找到其他的出路,破局之法!”林尘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分析着眼前这几乎是无解的绝境。
他的目光,在焦急与凝重之中,不由自主地、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地,再次投向了石室的尽头——那扇始终紧闭的、连他筑基期的混沌灵力全力冲击都无法撼动分毫、散发着神秘与古老气息的诡异石门。
这扇门,材质未知,来历不明,其后是生路还是更大的绝地,亦或是永恒的沉寂?无人知晓。
但在此刻,这扇门,已然成为了身陷囹圄、内外交困的林尘眼中,唯一的、闪烁着微弱却不容忽视光芒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