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杨帆是被一阵强烈的心悸惊醒的。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猛地抽搐了几下,带来短暂的窒息感和难以言喻的恐慌。他大口喘息着坐起身,额头上全是冷汗。
“是旧伤未愈,又强行催动罗盘的后遗症吗?”他揉了揉心口,感受着体内那比昨晚更加晦涩、运行起来阻力重重的真气,眉头微微皱起。
他尝试进行日常的导引术,动作依旧标准,但总觉得气息不畅,几个原本流畅无比的动作衔接处,竟然出现了微不可察的凝滞,差点让他岔了气。
走到院中,准备呼吸吐纳,汲取朝阳初升时那一点纯阳之气。可明明天气晴好,他却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带着一股莫名的沉滞感,吸入肺中,非但不能涤荡浊气,反而让胸口更加发闷。
甚至在他去井边打水时,那用了多年、结实无比的井绳,竟然毫无征兆地从中间断裂,水桶哐当一声砸回井底,溅起老高的水花。
种种迹象,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和晦气。
起初,他确实以为是自己重伤初愈,状态尚未完全恢复所致。但接连两三天,这种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
心悸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修炼时真气滞涩感越来越强,甚至有一次在绘制符箓时,心神一个恍惚,笔下的朱砂线条竟然扭曲断裂,导致整张符箓彻底报废——这对于心神掌控力极强的他来说,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感觉自身的气运,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变得黯淡低迷。走在山间小路上,会被莫名的藤蔓绊倒;晴朗的天空下,唯独他头顶会飘过一小片乌云,洒下几滴冰冷的雨点;连道观里那几只平时与他亲近的野猫,这几日见了他都远远避开,喉间发出警惕的低吼。
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绝不是简单的伤势未愈!杨帆的心沉了下去。他想到了那天晚上罗盘疯狂的预警和那股突如其来的、冰冷刺骨的危机感。
他立刻返回偏房,盘膝坐下,摒弃所有杂念,将心神沉入体内,仔仔细细地内视起来。
经脉中,那质变后的精纯真气依旧在流淌,但颜色似乎黯淡了一些,不再有之前那种温润如玉的光泽,反而像是混入了细微的杂质,流动时带着一种粘稠的阻力。尤其是在一些细小的支脉和窍穴深处,隐隐缠绕着一丝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黑色气息,它们如同最顽固的污垢,附着在经络壁上,不断散发着阴寒、衰败的气息,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他的生机和真气。
不是内伤!是外邪入侵!而且是极其阴毒、无形无质的外邪!
他猛然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他想到了师父杂记中关于南洋邪术的记载,其中提到过几种最恶毒的诅咒,能够隔空伤人于无形,侵蚀气血,败坏气运,中术者往往在不知不觉中走向衰亡!
他立刻取出怀中的罗盘。无需他催动,罗盘一接触到他的身体,盘面就自发地泛起一层淡淡的、带着忧虑波动的青光。他将罗盘贴近自己的胸口,意念集中,仔细感知。
果然!
在罗盘那敏锐的灵性感知下,他“看”得更加清晰了!无数细如牛毛、灰黑色的诅咒丝线,如同活着的毒虫,已经渗透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紧紧缠绕在他的气血、真气甚至魂魄气息之上!它们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吞噬着他的生命力,污染着他的能量,并将一种令人绝望、癫狂的负面意念,不断注入他的识海!
这就是他近日来诸事不顺、心悸气短的根源!
无声的诅咒!防不胜防!
冷汗,瞬间浸湿了杨帆的后背。
他尝试运转《道德经》心法,催动真气去冲击、包裹那些诅咒丝线。但真气一旦靠近,那些丝线就如同滑溜的泥鳅般散开,或是直接融入他的真气之中,反而加剧了真气的污染!他用罗盘的青光照射,青光能暂时逼退体表的诅咒,但对于已经深入骨髓、缠绕魂魄的本源诅咒,效果微乎其微,只能勉强延缓其侵蚀的速度!
这诅咒,如同最狡猾的病毒,已经和他的生命本源纠缠在了一起!强行驱除,很可能伤及自身根本!
怎么办?
如何化解这来自南洋顶尖降头师的恶毒诅咒?
杨帆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回想起师父杂记中的只言片语,要化解这种以血脉气息为引的顶级血咒,通常需要找到施术者本人,以其精血为引,配合特殊的法事和药物,才能彻底根除。或者,找到某种至阳至刚、能净化一切污秽的天地奇珍……
但龙婆萨满行踪诡秘,藏身之处必然守卫森严,短时间内如何找到?至于天地奇珍,更是可遇不可求!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机被一点点蚕食,最终在痛苦和衰弱中死去?
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愤怒涌上心头。
但他很快强行将这情绪压了下去。《道德经》云:“重为轻根,静为躁君。” 越是危急关头,越需要冷静。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一定有办法!必须找到办法!
在找到彻底化解的方法之前,他必须想办法压制这诅咒,至少……不能让它影响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面依旧散发着温润青光的罗盘上,以及书架上层那些蒙尘的、师父留下的古老典籍。
希望,或许就隐藏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