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她吗?” 她紧咬下唇,唇瓣微微颤抖,仿佛在竭力禁锢即将决堤的泪水。
“她是我的妻子。”
“所以你爱她吗?” 她哽咽着追问,破碎的尾音悬在空气中,像一根将断未断的弦。
易允知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被海浪无情拍上岸的鱼,拼命地挣扎、翻滚,却最终只能无奈地接受干涸而亡的命运。
“允知,我希望你公私分明,现在是工作时间。”
他在刻意回避她的问题,他没有明确说「他爱她」。
如果「他爱她」,以贺昀初的性子定会斩钉截铁地承认。他向来不屑谎言,此刻的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她的心中仍然残存着一丝希望,就如同在无尽的干涸中,勉强吮吸到的一丝甘露。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切断了两人之间凝滞的空气。
听筒里传来女孩清泉般的声音。他眉间的阴郁像被春风拂过,渐渐舒展开来。
“贺昀初,你猜我在哪里?”
“在你母校?”
“不对 ~ ” 尾音像羽毛轻轻上扬。
“嗯...在美术馆?”
“还是不对哦。” 她似乎在电话那头偷笑。
“ 我认输。” 他嘴角不自觉扬起,“ 给点提示?”
“我就在你公司...” 她故意停顿,“...对面的咖啡馆。”
“贺昀初,中午有约吗?” 她突然换了正经语气。
“正好空着。”
“ 那 ...赏脸共进午餐?”
“ 专程为我跑这一趟?” 他声音里带着笑意。
“不想约就算了。” 她作势要挂电话。
“别,” 他连忙制止,“ 我的荣幸。” 钢笔在指间转了个圈。
“可我没提前预约呢?”
“贺太太永远是我的VIp。” 他低笑出声,“ 乖乖等着,马上下来。”
“贺太太” 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子弹,一颗颗钉进易允知的心脏。
她刻意避开他接电话时的神情,可他左手无名指上那一枚,在灯光下反光的婚戒,却如同刽子手的刀锋,将最后一丝妄想斩得粉碎。
眩晕感突然袭来。冷汗顺着脊背爬下。
“ 允知?” 贺昀初放下手机,眉头微蹙,“你脸色很差,我让达叔送你回去休息。” 他伸手去拨通了达叔和徐特助的内线电话。
“我没事,你先去忙吧。” 她强撑着站起来,双腿却像陷在棉花堆里。天花板开始扭曲旋转,在彻底坠入黑暗前,她感觉到自己像折断的芦苇般向前栽去。
贺昀初一个箭步上前,有力的臂膀稳稳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 允知,允知!” 他手指轻拍她苍白的脸颊,“ 醒醒!”
怀中的人儿面色惨白,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贺昀初胸口一窒,不假思索地将她打横抱起。
“ 徐特助!” 他厉声喝道,“ 快,立刻叫车,去医院!”
徐特助立即掏出手机叫了救护车,达叔紧随贺昀初身后,三人快步冲向总裁专属电梯。
电梯直达一楼,救护车的蓝光已经在旋转。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快步迎上来。
“ 达叔,” 贺昀初将怀中的人交给医生,转头沉声吩咐,“ 去对面咖啡馆找苏小姐。徐特助,跟我上车。”
苏雪晚点了一杯她最爱的焦糖拿铁。
咖啡表面的拉花渐渐消散,奶泡凝结成薄薄的膜。她抿了一口,凉掉的咖啡在舌尖泛起异常的苦涩。
贺昀初迟迟未出现,电话也始终无人接听,苏雪晚渐渐坐立不安起来。
她感到一阵窒闷,起身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深秋正午的阳光像稀释的蜂蜜,温吞地流淌在街道上。
她眯起眼睛,目光却不由自主被对面高耸的鼎盛大厦攫住——那座巍峨矗立,象征着权力与尊贵地位的建筑。
不远处,她看见达叔步履匆匆地向咖啡馆走来,深秋的风掀起他风衣的下摆。
“苏小姐,昀初那边有点急事要处理,你不用等他了。”
“难得我主动约饭,就这样被你家总裁放鸽子了。”苏雪晚用皮鞋尖踢着人行道上的小石子,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苏小姐,其实昀初他……”
“达叔,” 她突然抬头打断,眼底的失落转瞬即逝,“ 你还没吃饭吧?”
见老人摇头,她脸上愁云散去,“ 那您可得带我去尝尝这附近最地道的馆子。”纤细的手腕晃了晃手机,“ 我请客,总不能让我们俩都饿着肚子。”
达叔终是点头:“ 好。”
苏雪晚跟着达叔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店面虽不起眼,但里面却坐满了人,热闹非凡。
一进门,一股诱人的饭菜香扑鼻而来。
“苏小姐,这家店的招牌菜是红烧肉和鱼香茄子,味道一绝。”
达叔熟练地点了几道特色菜肴,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苏雪晚微笑着点头,心里暗自庆幸,虽然没能和苏昀初共进午餐,但意外发现了这个宝藏小店,也算是不虚此行。
她环顾四周,温馨而朴素的装饰,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鲜花,营造出一种家的感觉,让人的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
菜肴很快上桌,色香味俱全,苏雪晚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让她忍不住赞叹:“哇,真的很好吃欸!”
苏雪晚夹了口小炒黄牛肉,状似随意地问:“ 达叔,您常一个人来这吃饭吗? ”
“ 昀初有空也会来。” 达叔给她的茶杯续上热水,“ 他说这里的吵闹声听着踏实。”
筷子尖在米饭上顿了顿,苏雪晚挑眉:“ 倒想象不出贺总坐在这种喧闹大堂的样子。”
“那孩子啊... ”达叔眼角笑纹舒展开来,“像这砂锅里的红烧肉,外表看着硬,内里早煨得酥软入味了。”
苏雪晚望着杯中晃动的茶影,“ 这样啊……”
“达叔,你的亲人也都在京市吗?”
“都不在,老伴走得早,儿子也成家了,在另一个城市发展,女儿和你一般大,在国外结婚定居了。”
“儿女都不要你太操心,您也可安享晚年,就是昀初还要您费心。”
“昀初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和我自己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两人边吃边聊,话题大多围绕贺昀初展开,从他的工作琐事到生活趣事,气氛还算轻松愉快。
“我知道,一个人的性格是在年少时候养成的,但是我并不想他在歧路上走得太远而无法回头。不过,苏小姐,你来到他的身边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这句话的份量,说实话,有点沉重。
苏雪晚想,他能理解贺昀初的那种情感上的矜持、克制或者说是屏蔽,是出于他对卖弄甚至背叛感情的厌恶,他把爱、恨都搁在他的心里,迟早有一天会坍塌溃败。
可是如果他的心,总是闭上耳朵,他又能听到谁的真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