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孽缘。
她觉得每次碰到他就准没好事,还惹得自己一身骚。
他觉得每次遇到她,都是在自己最窘迫(或被迫陷入窘境)的时刻,这简直是对其自尊心的一种羞辱。
“所以,你是在怀疑我?” 苏雪晚一开始一头雾水,这才明白过来,反问道。
这男人,说话阴阳怪气,夹枪带棍的,话里话外好像都在暗示她对他处心积虑,机关算尽,别有用心似的。
“我倒是觉得,你没有这么聪明,说不定是被人当枪使了呢?”
苏雪晚心里不由得腾起一股怒气,鼓足勇气,直视他的眼睛,声音也拔高了几分,“贺先生,你不觉得自己蛮不讲理,傲慢无礼吗?”
说完便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她心想: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只要你说出幕后主使,我可以放过你。” 男人突然逼近,扳过她的肩膀,强迫她直视自己。
他的气息压迫性地逼近,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你那是什么话,我也就是同情心泛滥,爱心膨胀才会救你!”
苏雪晚完全听不懂他的话,仿佛他在说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事。
这男人一定是车祸撞坏了脑子,留下后遗症,才会神志不清地胡言乱语。
“是吗?欲擒故纵,让我感激你,然后中你的圈套。” 男人将她的双手牢牢束缚,将她整个人禁锢在自己与车门之间。
“贺总,请你自重,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请问我是哪里得罪您了吗?我只是出于人的本性,帮助处于危险的人,这难道有错?”
苏雪晚努力挣脱他的双手,但男女力量实在悬殊,拳打脚踢也无济于事,只好让他念在两次救他的份上放过他。
“好,你若想用美人计来诱惑我,那我承认你成功了。你确实有点姿色,那我今天就成全你。” 男人那张邪恶魅惑的脸一步步逼近。
“你这个疯子,你无耻。” 她气得浑身发抖。
“嗯,你……” 男人吃痛,这该死的女人,居然用额头狠狠撞他,力道毫不留情。
“你…….你……额头流血了……”
男人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因为苏雪晚的猛烈撞击再次裂开,鲜血顺着额角流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欺负我……”苏雪晚顿时慌了手脚,“你……你的伤口需要马上处理……”
她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不能和脑子受伤的人计较,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置伤员不顾,有悖于救援行为的人道主义精神。
苏雪晚突然想起什么,急忙从包里掏出在药店买的棉签、棉花、碘伏……
他诧异地扬了扬眉:“哦,连这个都准备好了!真是计划周详,面面俱到!”
“这真是巧合,不信,你看我微信,我是给朋友买的……” 苏雪晚急着解释,刚想掏出手机自证清白,却突然想起手机早就没电了。
怎么这么倒霉啊,他和她肯定八字相冲。
从衣着举止来看,他明明是个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绅士。可那张脸却冷峻得近乎阴鸷,带着几分邪魅,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傲慢。
她脑子乱作一团,眼圈泛红,口不择言地质问他,“贺先生,你认为我有预谋地接近你,那我图什么?图你年纪大,图你不近女色,图你不解风情?”
他嗤笑一声: “你好像很了解我?”
“我是......是上次在迷迭会所,听别人在背后议论你时无意间听到的。”
“你,你多大了?” 他突然话锋一转。
“啊……”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眨了眨湿润的眼睛。难道是因为刚才说他年纪大,伤到他自尊了?
“二十四。”
“没大没小。” 贺昀初眸色沉了沉,眉头紧蹙。
苏雪晚这才惊觉话题被带偏了。她说了那么多,竟被他一句“没大没小”轻飘飘带过,顿时又气又恼。
“贺先生,我不管您是什么大人物,也不管多少人觊觎您,这些都与我无关。请您不要再恶意揣测我,否则我真要后悔救您了。” 苏雪晚抬起雾气氤氲的眸子,那目光里盛满了恼怒与委屈。
贺昀初望向她湿漉漉的眼睛,心头某处,觉得有什么东西,突然融化了。
眼前是一张年轻、漂亮但有点倔强的脸庞,气鼓鼓的模样让未褪的婴儿肥更明显了。明明二十四岁的年纪,此刻却像个十六七岁被惹急了的少女,连耳尖都泛着红。
贺昀初忽然意识到刚才自己确实有点失态了。
他向来冷静自持,却不知为何非要刁难这个单纯的小姑娘。明明知道她只是意外卷入这场车祸,却偏要用最恶劣的态度揣测她,简直有失风度。
“好,我收回刚才的话。”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 如果冒犯到你,我道歉。这确实是你第二次救我了,虽然很凑巧……但还是要谢谢你。”
贺昀初轻嗤,过去三十二年间,他认错的次数屈指可数,可以说几乎没有,却在她这里开了先河。
“算了,看在您受伤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苏雪晚不想再追究,更没指望他真能自降身份,郑重给她道这个歉。
“但巧合实在太多,雪黎小姐,你的 ‘嫌疑’ 恐怕一时半会洗不清。” 他终究没忍住,又逗了她一句。
“那您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想再过多争辩。” 她乜他一眼,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荒谬的对峙。
“雪黎小姐,我们来日方长。” 贺昀初笑,与眼前的女人几个回合交锋下来,饶是他久居上位,竟也没能在她面前讨到半点便宜。
更让他玩味的是,自那句“没大没小”后,这丫头就开始一口一个“您”地称呼他,字字带刺。
很明显,不是那么好惹的。
“谁要跟你‘来日方长’,我巴不得现在就下车,从此,再无瓜葛!” 苏雪晚只能在喉咙里恨声怨气地咕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