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晚此刻的心情,像嘴里含着一颗糖,慢慢融成蜜。
“刚才,你为什么不说出实情呢?明明是她先恶语挑衅你,你才反击的,她反而倒打一耙污蔑你,给你泼脏水。”
哪壶不开提哪壶,雪晚没想到他会和她聊起这件事,她因此被罚打扫寝室卫生一周。
难道他是怕她不开心或想不开,一路跟着她过来的?
“那……贺老师,你为什么知道事情原委,也没站出来说出真相呢?”雪晚反问,“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吗?”
一语中的,确实如此,他只是路过看到了。但是他不够了解双方,且与自己无关,贸然干预,徒增事端,所以置身事外。
这下倒是被她说得有点心虚了。
“没事,人之常情,我理解的。”
这也无可厚非,没必要为一个陌生人打抱不平。
雪晚苦笑,继续说道,“她,已经够苦了,就当是拿我寻乐吧……她也很可怜,父母在一次山体滑坡事故中意外去世了……”
“那你呢?”
“我……已经足够幸运了。” 雪晚莞尔,拿着彩色透明的糖纸挡住眼睛,透过彩色的光斑望向他,“这世界,不是只有黑和白这两种颜色,而是五彩斑斓的对吧?”
如果总是埋怨不公,她有成箩的委屈,值得她长嗟短叹,但她并不想总是将自己陷入自怨自艾的境地,她不是啥可怜虫。
“是的吧。” 他望着她,含着点笑,“可是,就算同一种颜色,在不同的人眼里,也是不一样的心境。”
“这点我倒是很认同。比如,蓝色。” 雪晚顿了顿,继续说道,“在有的人眼里是天空,是明朗,是希望。有的人眼里,是深海,是恐惧。有的人眼里,是孤独,是忧郁。所以,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复杂的。”
“你对颜色很敏感,你很喜欢画画?”
“嗯?”雪晚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圈了,他是如何将两件事情联系起来的。
“我看到绘画墙上好几幅你的作品,我猜想,你应该很喜欢或者很擅长。”
“两者都算是吧。”
她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画画可以带我进入我想要去却去不了的世界,见想见却见不到的人和物。”
“是吗?”他有些被与她年龄不相符的回答惊讶到。
雪晚望着远处出神,并没有回应他。
一阵沉默,却也不尴尬,与静谧的夜晚相得益彰。
“你曾有过不好或者不愉快的记忆吗?” 明明是很平淡的口吻,雪晚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一丝被烦闷困扰的无奈。
“每个人都会有吧。” 雪晚淡淡地回答。
“如果不好的回忆总是伴随着你,挥之不去呢?”
她望向他,明明这么意气风发的少年,眉宇间却似乎透露出一丝丝忧郁,也许是她还太小,不明白“成年人”的内心世界。
“令人痛苦的记忆,被污染了的记忆,最终会变成执念,成为一个祸根,在心里成魔。你可以试着去建立一个美好的,一尘不染的新的记忆,那时,你也许会很愿意去回味。”雪晚很平静地说道。
他心里再一次感叹,这根本不像是12岁的孩子能说出的话。
“我是从书上看的,类似是这样的。” 雪晚淡淡地笑。
他也跟着笑了。
他的心不知道怎么的,就像在大海中漂浮不定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海岸。
和她交流,不似是老师与学生之间的交流,成人与孩子之间的交流,而是某种灵魂平等的交流。
“你有特别喜欢读的书吗?”
“我就随便读读,孤儿院的书类并不多,大多是一些大家耳熟能详的名着。”
雪晚其实不太想就这个话题详细展开来说,毕竟她与他并没有那么熟稔,只不过是支教老师与学生的关系而已,甚至更淡一点。
时间过得很快,他接到了催促他回宾馆休息的电话。
“雪晚同学。” 临别的时候,他边挥手边对她大声说道,“你要站在高处,才能望得更远,你要变得璀璨亮眼,你的光芒才会照耀到他人,才会被他人看到。”
她似懂非懂,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对她说这般话,只是微笑点头回应。
其实让雪晚更为震惊的是,他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也许是在绘画墙上看到的,那又如何能对号入座。
这都不重要,毕竟都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而已,如同京市万千灯火中闪烁的的点点星光,璀璨而遥远,让人心生向往却又难以触及。
实践活动结束的那天,她收到他送的礼物,是一本书,书的名字叫《追风筝的人》。
扉页上,一行清秀的字迹写着:“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风筝,不管那意味着什么,让我们勇敢地去追。”
落款处,“贺杰”两个字显得格外醒目。
不管怎样,收到礼物总归是开心的,尽管两人萍水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