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亮那如同最终宣判般的“我要去”三个字,在破败的土坯房里激起的回音尚未完全消散,另一道清冷而平静的声音,如同山涧溪流般响起,打破了凝重的沉默。
“我留下。”
孙阳和韩亮同时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白璃不知何时已悄然起身,站在那扇破败的窗边。窗外微弱的天光勾勒出她纤细而挺直的背影,雨水打湿的白衣紧贴着她,显出一种异样的单薄,却又仿佛与脚下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融为一体,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她没有回头,目光投向窗外雨后初霁、却依旧满目疮痍的骊山山脉。
“我的使命,在这里。”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守陵氏的职责,是守护,直至终结。如今,陵寝已封,地脉虽受重创,却也因此获得了畸形的安宁。但……伤痕需要抚平,失衡的力量需要引导归位。这片土地,需要有人看顾。”
她缓缓转过身,清澈如寒潭的眼眸依次扫过韩亮和孙阳。那目光中,千年来积压的悲愤与戒备似乎淡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以及一丝……或许可以称之为释然的平静。“千年的枷锁,或许因你们的闯入而断裂,但也因你们的……选择,”她微微停顿,目光在孙阳脸上停留了一瞬,“而带来了另一种了结。我族世代付出的牺牲,并非毫无意义。这座山,这些秘密,需要真正的安眠。”
她的意思很清楚。骊山是她的根,是守陵氏血脉相连的宿命之地。陵墓的物理性崩塌并不意味着一切的结束,地脉的创伤、可能残存的能量涟漪、乃至对这片区域的长远影响,都需要她这样的存在去安抚和监控。她不会,也不能离开。这里既是她的牢笼,也已是她最终的归宿。
韩亮深深看了白璃一眼,没有出言挽留,只是微微颔首。他理解这种与土地捆绑的命运,正如他无法摆脱家族仇恨的牵引。这是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
孙阳张了张嘴,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对白璃选择独自留下的担忧,有一种即将分道扬镳的怅然若失,也有一丝敬佩。这个看似柔弱、却拥有操控地脉之力的女子,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路——与这片埋葬了她无数族人和过往的山川共存,用漫长的岁月去抚平创伤。这是一种孤独而伟大的坚守。
“你……保重。”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干涩的三个字。孙阳知道,任何安慰或劝解都是苍白的。这是白璃自己选择的路,是她对家族、对这片土地的最终承诺。
白璃的隐居,并非逃避,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守护。她将成为骊山秘密的最后一道屏障,也是这段惊心动魄经历的活见证。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座无声的纪念碑。
土坯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