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师侄,你出身青云玄庭,岂会不知当今之世,帝家以【离火焚木】证道,岂会不知我青玄宗为何避居南玄域?”
“你何必与第二关的离火死磕?”
“何苦来哉?”
白纱飘飘,女子开口。
周边迅速吹过了一阵寒风,为遭受了离火焚身的倨傲青年纾解苦痛。
身后三人则全部低头不语。
……
秘境遗府内,水下甬道深处。
陈衡与澹台轻月在湍急幽深的水流中奋力稳住身形,顺着甬道一路潜行。
起初两人潜行的很慢,将灵识四散,不停的扫视。
始终担心撞上一些禁制机关拦路。
后来见一路畅通无阻,和进来的甬道一般无二,两人便稍稍加快了脚步。
终于,在穿过一个狭窄的弯道后,水流速度骤然减缓。
前方不再是逼仄的水下甬道,而是一座地宫。
两扇古朴厚重的青铜大门矗立在眼前。
这大门高约一丈有余,门头并不算宽大,墨绿墨绿的,好似起了铜锈。
左右各立着一座雕像,两者皆为火睛水猿。
两人对视一眼后,陈衡便缓步上前,伸手按在门上,身上神猿灵纹浮现,发力一推。
青铜大门厚重,可稍一施力还是推开了。
一股尘封的气息,裹挟着浓郁的癸水灵机扑面而来。
待水汽尘雾散尽,陈衡与澹台轻月缓缓步入其中。
内里空间不算大,甚至可以说是逼仄。
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扇蒲团,一张石桌,仅此而已。
有点像是一处修士坐死关的洞府或者……一处临终之所。
而筑得了仙基的修士一旦陨落,体内的仙基崩散,除去极少数的道统,是留不住遗骸的。
修行界谓之曰,身谢天地。
而留下这座遗府的水火上人大概率便是在此地身殒,还道天地。
陈衡凝神感受了一下此地浓郁的癸水灵机,低低道:
“混炁法讲究阴阳相合,混炁如一;可此地唯余癸水灵机,不见一丝丙火气息,也难怪这位前辈最终会结丹失败了。”
澹台轻月闻听此言,立即展现出了一位大宗核心嫡系应该具备的见识,随即补充道:
“当今之世,太阳失位,连带着丙火无光,而癸水一道的大人失去回应已久,积弱多年。”
“阳火不强,阴水过弱,如何能做到阴阳相合,混炁如一。”
“结丹失败,身谢天地,不过是必然结局罢了。”
她娓娓道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唏嘘之意。
“师妹不愧是主峰中人,见识比我这半吊子师兄强多了。”
陈衡笑着恭维了一句,目光随意一扫,赫然发现石桌上居然还留有一卷竹简。
整体摊开,几近于石桌浑然一体。
若不凝神细看,还真不好发现。
见状,陈衡手一挥,法力鼓动,小心翼翼将这卷竹简摄取了过来。
将其悬浮于身前,方便二人同时观看。
略一观,便发现这是一封遗言,其上写道:
“恨!恨!恨!一恨苍天无眼,不能早入秘境百年!二恨年少无知,不明筑基无悔!三恨方得真传,已是道途断绝!”
“惟愿来生能一窥大道!洞玄弟子顾南天绝笔!”
陈衡一怔,随即叹了口气,低低道:“大道无情,可惜了。”
水火上人顾南天的一番遗言,顿时让陈衡感触良深。
仙道一途,真是半点儿也没有情面讲,财侣法地、机缘、努力、心性缺一不可。
否则哪怕你向道之心再是坚定,到了寿元将尽的境地,也只能徒自哀叹。
两人互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于是,便往下再看过去。
“余幼逢乱世,父母早亡,自小饥不果腹,衣不蔽体,幸蒙一老仙师临终授业,授以癸水仙法,侥幸踏上仙道一途。”
“此后数年,于太重山脉内勤勉修行,日夜刻苦,不敢有一丝懈怠!”
“终于甲子之年,修至炼气大圆满,侥幸于一处山崖畔寻得一紫府灵草,遂将其献给藏剑楼仙师,换得一枚筑基丹和灵石若干。”
“余闭关数月,炼化一口【小清灵气】,终筑基功成。”
“此后百年,修为进展始终缓慢,虽修行勤恳,却始终囿于筑基初期。”
“心灰意冷之际,却误入一处仙家秘境。”
“入境之后,方知此地乃是洞玄观的一处考核弟子的传承之地。”
“心中狂喜,凭借扎实的修为境界连过两关,获赠两卷功法和一枚水火玉珏。”
“可离开秘境后,始知何谓筑基无悔,何谓择道如择主!”
“虽最后成功转修功法,可筑基无悔,仙基不得改。”
“即便筑基寿元将近之时,侥幸突破紫府,可终究证不得神通,结不成金丹!”
陈衡逐字逐句看过去,通过这封遗言,了解到了水火上人的生平。
这位前辈虽然成功修炼至大多修士难以达到的紫府境界,成为了显赫一方的一名上人。
可字里行间却都是不甘和遗憾。
若是他始终未得真传,不明道途,说不定活得还会轻松惬意一些。
可侥幸窥见大道,而且机缘连连,怎么会没有遗憾呢?
陈衡心下一叹,遂继续往下看。
“今留炼气功法《水火御经》和佚品功法《水火交征道卷》于此,后来修士若有缘得之,惟求能将其传承下去,不使其失传。”
“方不负我洞玄观传法之恩情!”
“若道友能通过洞玄观设下的第三关,得观中核心真传,烦请于漓江一畔,焚香告知,举杯作祭,以解我心中之憾。”
人生数百年,弹指一挥间,不过寥寥数百言,便能述尽生平。
陈衡摇了摇头,说句实话,这位顾前辈当真是福缘不浅。
可到头来,还是化作一室癸水灵机罢了。
大道难求,难于上青天啊!
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现在自己既有机缘,又有寿数,而且道途明了,若是松懈的话,可能日后连这位出身寒微却攀至紫府巅峰的顾南天都比不过。
移开竹简,陈衡再次抬眸望向石桌。
这才发现桌上还有一凹槽,留有两枚玉简。
将玉简摄取过来,正打算将其拓印一份,交给一旁的澹台轻月之际。
却听见对方摇头道:“师兄好意,轻月心领。不过,我修的是抱元守一的古法,大道不在阴阳混炁,师兄自己收下便是。”
古法今法,孰优孰劣,向来难以定论。
陈衡心中了然,也不多言,再度四下认真打量了一番。
这下石室中是真的再无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