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蜥猩红的复眼中倒映着杨凡苍白而决绝的脸。它六肢猛地发力,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腥风,如同失控的矿车般再次冲撞而来,那对巨大的螯钳如同死神的剪刀,封死了杨凡左右闪避的空间。狭窄的石窟内,空气仿佛都被这凶悍的气势挤压得发出呜咽。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杨凡瞳孔紧缩成针尖大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灵力枯竭,煞罡耗尽,符箓用尽,法器失灵……他似乎已经走到了绝路的尽头。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感官。
然而,就在这意识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刹那,他脑海中仿佛有一道电光划过!不是关于任何攻击法术,也不是关于身法遁术,而是——之前研读《虚空阵道》基础时,看到的关于“地脉”、“能量节点”、“共振”的零星描述!以及他自身《地煞镇岳功》与大地之气的天然亲和!
这岩蜥甲壳坚硬,力量强悍,但它终究是依托这片矿坑地脉而生的妖兽!它的力量,它的防御,乃至它变异的根源,都与这片大地,与地脉中流淌的虚空能量息息相关!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燃起!
他不再试图后退或躲闪,反而迎着岩蜥冲来的方向,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看似自寻死路,却暗合某种独特的韵律,脚掌落地的瞬间,体内那微弱得几乎感应不到的戊土煞罡被全力引动,不再是攻击,而是如同最细腻的触须,狠狠地“叩击”在脚下这片蕴含虚空之力的特殊岩层上!
同时,他拼尽最后一丝神识,依照《虚空阵道》中一个最粗浅的、用于探测地脉能量分布的“共振”法门,将一股混合着自身土行本源气息的微弱波动,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传递开去!
他在赌!赌这变异岩蜥与地脉能量的联系远超寻常!赌这仓促间模仿的“共振”法门,能引动地脉能量的瞬间紊乱,干扰甚至反噬这头依靠地脉能量强大的妖兽!
这一切说来缓慢,实则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就在岩蜥那狰狞的口器几乎要触碰到杨凡面门,螯钳即将合拢将他剪断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以杨凡落脚点为中心,方圆数丈内的暗银色岩层,猛地发出一阵低沉却剧烈的嗡鸣!仿佛沉睡的巨兽被突然惊扰!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地脉能量,被那记蕴含戊土本源和特定频率的“叩击”与“共振”引动,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瞬间变得狂暴而混乱!
那冲锋中的岩蜥,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它那嗜血的复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拟人化的、难以置信的惊恐之色!它周身那层厚重的、与岩壁几乎融为一体的甲壳,此刻仿佛成了传导灾难的媒介!混乱的地脉能量,尤其是其中暴走的虚空之力,通过它与大地的紧密联系,疯狂地涌入它的体内!
“嘶嘎——!!!”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充满了痛苦与恐惧的嘶鸣,从岩蜥的口器中爆发出来!它冲锋的势头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如同喝醉了酒般剧烈地摇晃、抽搐起来!甲壳缝隙间,甚至开始渗出暗绿色的、夹杂着丝丝银芒的血液!它那对巨大的螯钳无力地垂下,疯狂地抓挠着地面和自己的身体,仿佛想要将体内那肆虐的能量撕扯出来。
地脉反噬!成功了!
杨凡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如同癫狂般自残的岩蜥,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以及一丝明悟的震颤。他赌对了!《地煞镇岳功》与《虚空阵道》的结合,竟在绝境中迸发出了如此奇效!
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知道,这种地脉反噬恐怕持续不了太久,一旦岩蜥适应或者强行压下,死的还是他!
趁它病,要它命!
他眼中寒光一闪,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灵力彻底枯竭带来的眩晕,猛地向前扑去!目标,不是岩蜥坚硬的背甲,也不是那对依旧危险的螯钳,而是——它那因痛苦而大张着的、流淌着暗绿色血液的口器!
那里,是他之前用腐骨刺造成过伤害的地方,也是其防御相对最薄弱之处!
他没有灵力,没有煞罡,甚至没有法器可用。他能依靠的,只有这具历经多次淬炼、远比同阶修士强悍的肉身,以及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劲!
他合身撞入岩蜥因痛苦而空门大开的胸前,右手并指如剑,将全身最后的气力,凝聚于指尖,带着一股惨烈的意志,狠狠地、精准地、顺着之前腐骨刺造成的伤口,直接插入了岩蜥的口腔深处,直捣其脆弱的内脏与神经中枢!
“噗嗤!”
温热的、腥臭的粘液溅了他满头满脸。岩蜥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开始了更加剧烈、却已是强弩之末的疯狂挣扎,巨大的力量将杨凡狠狠甩飞出去,撞在坚硬的岩壁上。
“哇!”杨凡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感觉全身骨头都像碎了一般,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但他死死咬着牙,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支撑着,目光死死盯着那头岩蜥。
岩蜥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抽搐,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最终,伴随着一阵无力的痉挛,彻底瘫软在地,再无声息。那双猩红的复眼,也渐渐失去了所有光彩。
石窟内,只剩下杨凡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水滴落地的“嘀嗒”声。
他……活下来了。
以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凭借着临阵的灵光一闪和对自身所学的极限运用,险之又险地赢下了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
他瘫坐在冰冷的岩石上,背靠着岩壁,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看着不远处那具庞大的岩蜥尸体,以及石窟中央那几块依旧散发着诱人光芒的虚空晶石,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痛苦、疲惫、以及一丝苦涩笑容的复杂表情。
收获就在眼前,但他却连走过去收取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这一次,真是耗尽了所有。
他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从储物戒中取出最后几块中品灵石,紧紧握住,开始运转功法,试图汲取那微薄的灵气,修复濒临崩溃的身体。
必须先恢复一点行动力,否则,别说收取战利品,就是这矿坑深处可能存在的其他危险,都能轻易要了他的命。
黑暗的矿坑中,他如同一个重伤的野兽,独自蜷缩在角落里,舔舐着几乎致命的伤口,等待着下一次黎明,或者说,下一次能够站起来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