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煞风如同无数把钝刀子,刮过杨凡后背狰狞的伤口,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他踉跄着在嶙峋的怪石与枯死的鬼木间穿行,每一步都感觉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左肩的伤口虽然不如后背严重,但每一次手臂的摆动都会牵扯到伤处,让他额头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与血污混合在一起,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他不敢停下,甚至不敢稍微放慢速度。身后远处,那尖锐的骨笛哨音如同跗骨之蛆,在黑风中忽远忽近地回荡,提醒着他追兵并未放弃。神识因为剧痛和失血而变得有些模糊,但他依旧强撑着,如同拉满的弓弦,警惕地扫描着周围的一切。
“必须……尽快处理伤口……”杨凡的喉咙干涩发痛,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清楚,再这样流血下去,不用黑煞团追上来,他自己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倒下。
他寻了一处两块巨石形成的狭窄缝隙,勉强能容身。颤抖着手从储物戒中取出最后半瓶碧灵丹,倒出两颗,看也不看便吞服下去。又取出金疮药,想要涂抹后背的伤口,但那道伤口实在太长太深,他自己根本无法触及。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自从踏上修仙之路,他经历过多次生死危机,但像此刻这般狼狈、孤立无援,还是第一次。云隐洞天被毁,自身重伤,前路茫茫,后有追兵……绝望的情绪如同周围的煞风,试图侵蚀他的心智。
“不能……绝不能倒下……”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刺痛让他精神一振。脑海中闪过父母失踪前慈祥而带着担忧的面容,闪过自己在青云坊市底层挣扎的日子,闪过一次次险死还生后获得的机缘……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我还有戊土之精,还有黑铁片的传承,还有……复仇的火焰!”他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将金疮药胡乱地洒在左肩和能够到的前胸伤口上。至于后背,他只能暂时用干净的布条(从储物袋里一件备用衣物上撕下)紧紧缠绕,勉强压迫止血。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背靠着石头滑坐下来,取出水囊,小口地抿着冰冷的清水。干渴的喉咙得到滋润,但身体的疲惫和疼痛却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灵力在碧灵丹的作用下缓慢恢复,但不足全盛时期的三成。戊土真罡因为之前的爆发和伤势而变得黯淡,需要长时间温养。符箓方面,火弹符剩十张,土甲符六张,轻身符三张,匿息符两张,金罡符彻底耗尽。丹药,碧灵丹只剩两颗,清心丸十二颗,黄龙丹、金髓丸各两瓶,行气散和辟谷丹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清心丸消耗太快了……”他看着所剩不多的清心丸,眉头紧锁。在这黑风峡,没有清心丸抵御煞气侵蚀,他的心神很快就会失守。
资产还有两千三百八十七块下品灵石。但这些灵石在此刻,远不如一颗疗伤丹药或一张保命符箓来得实在。
他再次将心神沉入识海,感应黑铁片。那指引依旧指向东南,似乎在呼唤着他。但这一次,他感觉到那指引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微弱的脉动,仿佛与他自身的状态,尤其是与戊土真罡的波动隐隐呼应。
“难道……这指引并非固定位置,而是与传承者,或者与某种特定状态相关?”一个念头划过脑海。他尝试着缓缓运转《厚土诀》,调动那丝黯淡的戊土真罡。
果然!当他将戊土真罡的气息融入神识,再次去感应时,那黑铁片的指引骤然清晰了一线!不再是模糊的方向,而是仿佛在东南方某个具体的点上,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同源般的吸引力!
“是了!林玄前辈的传承,必然与土行力量,或者与这种凝练真罡的法门有关!”杨凡心中豁然开朗,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缕微光。这缕微光,成了支撑他继续前进的最大动力。
他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背后的剧痛在药力和灵力作用下也稍微缓解。他必须走了,骨笛声虽然暂时远去,但黑煞团的人肯定还在搜索。
他挣扎着站起身,重新将匿息术运转到极致,迈着依旧有些虚浮的步伐,朝着那清晰了一丝的指引方向走去。
越往东南方向深入,峡谷内的景象越发诡异。地面的岩石从灰黑色逐渐变成了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过。空气中的煞气更加浓郁阴寒,风中开始夹杂着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怨魂呜咽的声音,直往人脑子里钻。即便有清心丸和戊土真罡护体,杨凡也感觉心神摇曳,不得不分出更多精力来稳固识海。
沿途,他开始看到一些零散的白骨,有人类的,也有各种奇形怪状妖兽的。有些白骨上还残留着被利齿啃咬或法器击打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危险与残酷。
他甚至远远地看到了一小群蚀骨鸟。那是一种通体乌黑、只有骨架没有羽毛的怪鸟,眼窝中跳动着幽绿的鬼火,喙部尖锐如钩。它们正在分食一具刚死不久的、类似穿山甲的妖兽尸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杨凡屏住呼吸,远远绕开,不敢惊动这些煞气生物。
行走变得更加艰难。不仅要抵抗煞气侵蚀,躲避潜在的危险,还要时刻警惕身后的追兵。他的伤口在奔波中再次渗出血迹,不得不每隔一段时间就停下来,重新包扎,服用丹药。
一天后,他身上的金疮药彻底用完了。后背的伤口因为得不到妥善处理,开始有些红肿发炎的迹象,传来阵阵灼痛和麻痒。他只能依靠碧灵丹的药力和自身灵力强行压制。
饥饿和疲惫如同两条毒蛇,不断噬咬着他的意志。辟谷丹能缓解饥饿,却无法驱散精神上的极度疲惫。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根绷到了极限的弦,随时都可能断裂。
第二天傍晚,在他翻过一片布满尖锐碎石的山坡时,脚下的石块突然松动!
“哗啦!”
他本就虚弱,重心不稳,整个人顿时顺着陡峭的坡面滚了下去!
“呃!”后背的伤口狠狠撞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剧痛让他几乎昏厥过去。他拼命想要抓住什么,但徒劳无功,只能护住头部,任由身体在乱石中翻滚碰撞。
不知滚了多久,他终于重重地摔在一片相对平坦的、生长着暗红色苔藓的地面上。
“噗——”一口鲜血忍不住喷了出来,眼前金星乱冒,全身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尤其是后背,几乎失去了知觉。
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和腹部的剧痛。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湖水,将他淹没。他甚至产生了一丝放弃的念头,就这样躺着,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但就在这时,识海中黑铁片的指引,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强烈!那感觉,就像是在他耳边低语,指引着前方不远处!
求生的本能,和对机缘的渴望,最终战胜了疲惫和绝望。他颤抖着,用重岳剑支撑着身体,一点点,艰难地爬了起来。
他抬头望去,前方不远处,是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通过,但里面散发出的阴寒煞气,却比外面浓郁了数倍不止!而那强烈的指引,正是从这洞口中传出!
洞口上方,歪歪扭扭地刻着三个几乎被风霜磨平的古字——阴风洞。
杨凡的心,猛地一沉。
阴风洞!黑风峡最危险的绝地之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几乎被鲜血浸透的衣衫,感受着体内残存不多的灵力和剧痛的身体,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前有狼潭虎穴,后有追兵索命。他似乎,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深吸一口带着浓烈煞气和血腥味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决绝。握紧了手中的重岳剑,他一步一步,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毅然走向了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阴风洞入口。
无论如何,他必须进去。那里,或许有他急需的疗伤契机,有他追寻的传承线索,也可能……是他的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