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在外面等你们。
待李锛离开后,扁素问对程灵素说:咱们可不能叫堂主小看了。
程灵素深以为然:正是。
刹那间,寿春城百草堂上空异象纷呈,片刻之后,庭院中的李锛似有所觉地望向厢房方向,低声道:大功告成。
这么快就成了?徐芷虎面露讶色。
确实已成。
话音未落,厢房门扉轻启,程灵素与扁素问联袂而出,向李锛恭敬施礼:多谢堂主鼎力相助!
二位不必多礼!
李锛目光越过二人,问道:楚留香何在?
正在房中调息运功。
说话间,扁素问呈上万字梨花针。
李锛略一过目便纳入袖中,对二人说道:此番医治想必耗神费力,你们先去歇息吧。
至于楚留香承诺的报酬,交由我来处理便是。
待二人退下,李锛径直入内,开门见山道:楚公子既已痊愈,当初的约定该兑现了吧?
李堂主放心,楚某一诺千金。
只见楚留香袖袍轻扬,一张泛黄的羊皮纸飘然而至。
李锛接过后眉头微蹙,抖着羊皮纸质问道:我百草堂冒偌大风险为你医治,你就拿这等物件搪塞?
堂主误会了。
楚留香从容解释,此乃楚某精心绘制的藏宝图,所载之处埋藏着毕生收集的稀世珍宝。
当真?
绝无虚言。
楚留香正色道,其中有些宝物实在过于珍贵,不得不如此处置。
譬如——堂主可曾听闻九龙杯?
(
李锛曾以为那不过是无稽之谈,如今才知传言非虚……
大宋的镇国至宝九龙杯竟真的流落民间……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正站在他面前——楚留香。
李锛直截了当问道:“九龙杯当真在你手中?”
“不错。”
楚留香从容补充:“此物就藏在献给堂主的那幅藏宝图标注之处。”
李锛目光一凝:“如此关乎国运的重器,你真愿拱手相让?”
“正是。
”楚留香答得干脆。
“为何?”
“缘由有二。”
见李锛侧耳以待,楚留香娓娓道来:“其一,这些珍藏把玩多年,早已兴味索然。”
“其二,是为自己谋条后路。”
后路?
李锛审视着这位江湖浪子,试图看透其中玄机。
“堂主与北凉渊源颇深,而楚某在珷林中树敌无数。
借堂主之手将九龙杯转赠北凉王,不过是想结个善缘。
”楚留香坦然相告,“他日若遇危难,望北凉能施以援手。”
闻得此言,李锛顿觉豁然开朗。
这般谋划倒是合情合理。
“此计筹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
“早有此念,今日方才决断。”
难怪藏宝地点选在北凉境内——李锛本就要将藏宝图呈送北凉,原来一切都在对方算计之中。
“此事我自会禀明王爷。”
楚留香郑重抱拳:“有劳堂主。”
将羊皮卷纳入怀中,李锛话锋一转:“既已议定,该谈谈扁素问的事了。
你何时将她仇家引来?”
楚留香略作沉吟:“现在便可。”
“现在?”
李锛询问:李**莫非就在寿春城内?
正是!楚留香答道,李兄是与我同来寿春的。
这寿春城如今当真是群魔乱舞。
李锛追问:他现在何处?
楚留香摇头:具 ** 置我也不知。
李锛眉头紧锁:既然不知李**下落,你打算如何引他现身?
分别时李**曾告知联络方式。
若有事寻他,可往城南五里处的**子树系红绳,见红绳后他会在三更现身...
真是好兄弟,转眼就将秘密和盘托出。
问明细节后,李锛走出厢房,轻叩扁素问房门。
门开处,扁素问面露讶色:堂主怎会前来?
楚留香已交代引李**现身的法子。
扁素问连忙侧身:堂主请进。
入内后,李锛简明扼要说明计划。
扁素问听罢拱手道:多谢堂主。
不必客气。
李锛又问,可需我今夜同往?
此乃素问私事,不敢劳烦堂主。
扁素问婉拒。
也好。
李锛点头,那你且去准备吧。
离开后,李锛回房将藏宝图交予徐芷虎,嘱咐几句便倒头就睡。
待夜幕低垂,方才悠悠转醒。
徐芷虎禀报:扁素问午后出门,至今未归,会不会出事?
现在什么时辰?
戌时。
李锛淡然道:无妨,她不会有事。
洗漱完毕,用过晚膳后已近亥时,李锛拽着洪洗相往城外疾行。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楚留香所说的地点附近。
只见那棵古树下空无一人。
李锛不禁蹙眉,推测道:扁素问想必是藏身暗处了。
洪洗相突然发问:老李,李**当真会来?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让洪洗相卸下心防,与李锛以老友相称。
有时他暗自思忖,有李锛照拂红衣,倒也不错。
李锛答道:楚留香既如此说,应当不假。
若今夜李**不至,回去定要找那楚留香讨个说法。
洪洗相摩拳擦掌:若那厮来了,要生擒还是格杀?你知道我出手向来没个轻重。
李锛斜睨他一眼:见机行事罢。
其实即便失手也无妨,只要留得全尸,他自有法子将李**救回,不过多费些周折罢了。
二人蛰伏至子时,正以为要空等一场时,忽见一道白影飘然落于树下,衣袂翩跹,气度不凡。
洪洗相与李锛相视一笑——这李**果然现身了。
好戏即将开锣。
李**朗声道:寻李某之人,可以现身了。
暗处传来窸窣声响,扁素问缓步而出。
李**打量着她,疑惑道:姑娘寻我?
正是。
扁素问语带寒霜。
不知姑娘从何处得知李某行踪?
这不重要。
扁素问冷然道,今日特来与你清算旧账。
李**愈发困惑:你我素不相识,何来恩怨?
可还记得扁灵枢?
听到这个名字,李**微微一怔,扁灵枢他怎会忘记?
那是医门中惊才绝艳的女子,
更是他年少时最初的心动。
当年他曾许诺与她归隐山林,白首不离,
奈何命运弄人,终究错身而过。
她匆匆嫁作他人妇,他自此放浪形骸,成了江湖浪子。
李**低声道:记得。
扁素问眸光如霜:她是我长姐。
李**呼吸一滞——
记忆里那个总拽着他衣角喊的羊角辫小丫头,
竟已出落成眼前清冷的姑娘。
他语气不由放软:素问,别来无恙。
难为你还记得。
怎会忘?当年跟在我身后的小丫头,如今已是亭亭玉立了。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你姐姐...这些年可好?
尽管隔了经年岁月,尽管她早为 ** ,尽管自己已成浪荡子,
可那些鲜活的记忆从未褪色——
她低头时颤动的睫毛,初遇时羞红的耳尖,还有杏花树下相视而笑的时光......
拜你所赐,扁素问齿间沁着寒意,家姐已故去多年。
李**猛地扣住她手腕:你说什么?
这些年虽刻意避听她的消息,
却总在酒酣耳热时听闻她夫妻恩爱......
怎会突然阴阳两隔?
很意外?扁素问冷笑,那你更该听听,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扁素问眼中充满怨恨地盯着面前的李**,此刻她只需一掌便能取他性命。
然而望着李**如今的模样,她心中竟泛起一丝迟疑。
或许是想起了李**与扁灵枢往日的点点滴滴,又或许忆起他曾经对自己的百般呵护。
李**深吸一口气:请务必告诉我事情原委!
若扁灵枢真是被夫家**致死,他绝不会放过那家人。
你不配!
此刻,
扁素问终于下定决心,抬手朝李**胸口击出一掌。
李**不闪不避,硬生生接下这一击,顿时口吐鲜血,身形摇晃。
他拭去嘴角血迹,温柔地望向扁素问:
这**功夫还欠些火候,不过在江湖上足以自保。
现在气消了吧?能否告诉我你姐姐的事?
看着李**这般模样,扁素问想起往昔他对自己的疼爱,再也绷不住情绪,含泪道:
姐姐的死都怪你!若不是你当年始乱终弃,她怎会积郁成疾,抱憾而终。
扁灵枢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却因放不下旧情匆匆离世,让她孤苦无依。
素问,这其中恐怕多有误会。
李**盘腿坐下:当年与你姐姐分开确有遗憾,但说她因放不下我而郁郁而终,未免牵强。
你还狡辩!
扁素问作势要再出手,可见他凄惨模样终究不忍。
李**轻拍身旁草地:坐下吧,我把和你姐姐的事说给你听。
看你还能编出什么花样!
扁素问不知不觉在李**身旁坐下。
李**冲她微微一笑:“我和你姐姐的相遇是个意外,分开却是注定的。”
扁素问忍不住冷笑——明明是他当年抛弃了姐姐,如今却在这儿大放厥词。
“那时候我确实年轻不懂事,你姐姐很好,对我很包容,但她心怀远大志向,而我却只想做个闲散之人……”
李**向扁素问讲述了他和扁灵枢当年的感情。
那时两人都不懂爱情,最终错过彼此,这一错,就是一生。
……
人生谁能没有遗憾?李**的遗憾就是和扁灵枢的那段感情。
若非如此,这些年他也不会耿耿于怀,更不会如此折磨自己……
最后,李**说道:
“后来我也曾试图挽回你姐姐,想和她重新开始,但她坚决拒绝了我的请求,很快就和别人结婚了。
你说她因我郁郁而终,绝不可能!”
李**确信,当年分开时扁灵枢心里确实有他,但以她的理智,时间一长,这份感情必然淡去,又怎会像他一样念念不忘?
“你知道我姐姐当时有多爱你吗?”
了解 ** 后的扁素问问道。
“知道。”
李**和扁灵枢当年爱得刻骨铭心,尽管岁月流逝,这些记忆被他深埋心底,但他怎么可能忘记?
“那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赌气’?”
扁素问眼中含泪:“当年我姐姐一直在等你,她觉得等不到你,才会匆忙嫁人。
所以,别怀疑她对你的感情……”
“荒谬!”
李**想起分别时扁灵枢的决绝与冷漠,还有那些伤人的话,以及后来她与丈夫的恩爱,继续说道:
“你姐姐心里不可能一直有我!”
若她真的一心念着他,又怎会那样对他?
扁素问从药囊中抽出一本厚重的笔记,扔给李**:“自己看吧!”
李**接过笔记,封面上的字迹令他心头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