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禾的到来,像是一剂强心针,注入了初生的桃源。这个农学生展现出了惊人的热情和专业。他几乎是不眠不休地扑在那片被灵雨滋润过的土地上,用能找到的一切工具进行翻整、分区。他宝贝似的从破书包里掏出几个小布袋,里面是他精心保存的各种作物种子:有末世前的高产杂交种,也有他自己尝试选育的抗逆性更强的品种。
“这块地向阳,种土豆和红薯最好,耐瘠薄,产量高!” “这里靠近水源(指那口井),可以开辟一小块菜畦,种点速生蔬菜!” “那边坡地可以试试种点豆类,固氮,养地!”
他一边忙碌,一边兴奋地跟旁边的陆飒讲解,眼睛里闪烁着光芒。陆飒虽然不懂农业,但被他的热情感染,也尽力调动人手配合他,用找到的废旧材料制作简单的农具。
云芷要求的凉亭,陆飒也不敢怠慢。他选了离水源和不远处规划中的居住区都适中的位置,利用找到的几根还算完整的钢架和一些塑料板,搭起了一个简陋但结实的棚子,至少能遮阳避雨。云芷去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她依旧更喜欢待在高处,但有个地面据点放东西、偶尔歇脚也不错。
几天后,奇迹发生了。
在周小禾的精心照料和那片土地残留的灵雨效果共同作用下,第一批播下的种子,竟然真的破土而出,露出了嫩绿的芽尖!
虽然只是星星点点的绿色,在这片灰败的废土上,却显得如此耀眼夺目,充满了磅礴的生机希望。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幸存者都激动不已,就连一向沉稳的陆飒,眼眶都有些发热。这意味着,他们或许真的能在这里扎根,活下去!
程澈甚至拿着他那台宝贝超声机(调到最省电的模式)过来,非要给幼苗们“做个检查”,被周小禾哭笑不得地拦住了。
然而,随着桃源显现出越来越强的生命力和吸引力,新的问题也开始出现。
之前被云芷指点、或听闻传言而陆续找来的幸存者渐渐多了起来,已经有二十几人。人一多,心思就杂。
大部分人都是真心寻求庇护,感激云芷和陆飒他们提供的安全环境和食物(目前还是靠搜寻之前的物资和周小禾发现的一些可食用野生植物)。但也有人开始生出别的心思。
以一个大腹便便、自称曾是某个小公司经理的中年男人为首的几个幸存者,开始对陆飒的管理方式提出“建议”。
“陆队长,你看,现在我们人多了,是不是该立个规矩?比如,干活多的,是不是应该多分点食物?” “就是,我看那个周小子,天天就摆弄那几棵苗,也没见拿出多少吃的,凭什么跟我们分一样多的口粮?” “还有程医生,他的药那么金贵,是不是应该拿出来交换,或者优先给对我们有贡献的人用?”
这些话看似有理,实则是在挑拨离间,试图建立基于“价值”而非“需求”的分配制度,并为自己争取特权。
陆飒眉头紧锁,他深知在资源匮乏的末世,平均主义虽然理想化,但确实可能影响效率。可若按这些人说的做,又违背了他内心坚守的公平和道义,也违背了云芷仙子建立此地(在他看来)的初衷。
他将这些争议汇报给了正在凉亭里,试图用仙力给平板电脑“无线充电”的云芷。
云芷听完,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问:“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陆飒沉吟片刻,道:“我认为,现阶段应以保障基本生存为首要目标,按需分配。特殊技能者(如程医生)可以适当倾斜资源,但不能过分。至于挑事者……需要警告。”
云芷不置可否,反而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陆飒,你可知,为何我能让这枯木逢春?”
陆飒一愣,答道:“因为仙子神通广大。”
“神通是一方面,”云芷终于抬起眼,目光清冷,“更重要的是,我顺应了此地的‘势’。地脉欲苏,草木欲生,我不过是推了一把。治理此地,亦然。”
她站起身,走到凉亭边,看着远处那些忙碌或闲逛的幸存者,以及那一片新绿的幼苗。
“人心如苗,有向阳而生者,亦有潜藏蠹虫者。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急着定下繁复的规矩,而是营造一个‘势’——一个让良善得以滋长,让丑恶无处遁形的‘势’。”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挑事者,无非是觉得现状于己不利,或认为自己应得更多。你便让他们去开垦最硬的土地,去外围值守最危险的夜岗。若他们做得好,多分些食物,名正言顺。若他们偷奸耍滑,或因此生怨……”
云芷没有说下去,但陆飒已经明白了。仙子的意思是,用事实和劳动来检验人心,让规则在实践中最自然地产生。而最终的解释权和暴力权,始终掌握在绝对力量的手中。
“我明白了,仙子。”陆飒心悦诚服。这比简单的惩罚或妥协,要高明的多。
“去吧。”云芷挥挥手,“小事你自己决断。若有人胆敢破坏这片绿意……”
她的眼神微冷,“那便连做‘苗’的资格都没有了。”
陆飒凛然应诺,转身离去,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云芷重新坐回凉亭,看着掌心一缕微弱的电光在平板电脑上闪烁,依旧没能成功充电。
“麻烦。”她撇撇嘴,决定暂时放弃这个课题。治理人心,似乎比给这凡间造物充电还要复杂一点点。不过,幸好,她只需要把握大方向。
她将目光投向那片嫩绿的田野,周小禾正在小心翼翼地给幼苗浇水,脸上带着纯净的笑容。
“或许,这‘势’,已经开始了。”她轻声自语。而毛豆,正追着一只被新生绿意吸引来的蝴蝶,在田埂上欢快地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