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漠深处,黄沙漫天。那矗立于荒漠之中的庚金剑阁遗迹,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即便残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气。冲天的庚金煞气形成淡金色的护罩,将内部与外界隔绝,寻常修士莫说进入,便是靠近都觉肌肤刺痛,神魂不安。
然而,对于云芷而言,这层令陆飒小队耗费数月才找到薄弱点的护罩,形同虚设。
她并未去寻找什么节点,只是如同穿过一层水幕般,径直步入了那淡金色的煞气之中。足以撕裂法宝、湮灭神魂的庚金煞气,在触及她周身那层无形的混沌仙力时,便温顺地向两侧分开,未能伤其分毫,甚至连衣角都未曾拂动。
一步踏入,景象骤变。
外界是死寂的黄沙,内部却仿佛自成天地。虽依旧残破,到处是倾颓的宫殿和断裂的石柱,但空气中弥漫的精纯庚金灵气与那股不屈的凛然剑意,却远比外界浓郁百倍!脚下不再是沙土,而是某种坚硬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岩石。
她的神识瞬间笼罩了整个遗迹。
万剑冢中,无数古剑残骸发出轻微的嗡鸣,似乎在向这位至高存在致意。传承剑碑处,李辰正盘膝而坐,周身缭绕着淡淡的金色剑芒,显然沉浸在那《太乙分光剑诀》的玄妙之中。陆飒小队的其他成员,则分散在剑冢外围,或观摩残剑意境,或尝试引动一丝剑气磨砺己身,虽偶有被剑气所伤,但在程澈的及时救治下,倒也无人殒命,反而个个眼神锐利,气息凝练了不少。
云芷的目光并未在这些地方过多停留,直接投向了遗迹最深处,那片被一层更加晦涩、混合着寂灭与某种封印波动的暗金色光幕所笼罩的区域——那处神秘的偏殿。
她能感觉到,那层暗金光幕,并非庚金剑阁本身的防护,而是后来施加的、用以封印内部某物的强大禁制,其手法……带着一丝神陨之地那种“存在本源”的力量痕迹,却又更加古老、决绝。
“上古之盟?还是……同归于尽之局?”云芷心中已有猜测,一步迈出,身影已出现在那暗金光幕之前。
光幕感受到外来者,顿时波动起来,其上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如同剑痕又似符文的印记,一股混合着锋锐、封印与寂灭的复杂力量弥漫开来,试图阻挡甚至反击。
云芷只是伸出食指,指尖萦绕着一缕微不可察的混沌之气,轻轻点在了光幕之上。
没有激烈的对抗,没有能量的爆鸣。
那看似坚不可摧的暗金光幕,在接触到混沌之气的瞬间,如同冰雪遇阳,其内部复杂的结构、交织的法则,被更高层次的力量从本质上瓦解、消融,无声无息地破开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孔洞,并且边缘凝固,不再弥合。
云芷信步而入。
偏殿之内,空间不大,却给人一种无比压抑沉重之感。殿内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只有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达三丈、非金非玉、通体漆黑的石碑!石碑之上,刻着两个龙飞凤舞、却充满了无尽悲怆与决然的大字——
镇狱!
而在石碑之下,镇压着一团不断扭曲、试图冲击石碑的暗紫色能量!这团能量散发出的,正是精纯无比的寂灭气息,但其性质,与神陨之地的黑渊残骸、极北的寂灭本源都有些许不同,更加暴戾、混乱,仿佛蕴含着无数疯狂的意志!
石碑表面,流转着淡淡的、与外面光幕同源的存在本源之力,勉强将这团“寂灭魔念”封印于此。但显然,历经岁月,石碑的力量也在衰退,那暗紫色能量冲击得越发猛烈。
云芷瞬间明了。这庚金剑阁,恐怕是在“万法寂灭”大劫中,主动承担了镇压一处寂灭魔念源头的重任!整个宗门的覆灭,或许并非被劫难直接摧毁,而是在镇压魔念的过程中,力战而竭,举宗殉道!这“镇狱”二字,便是他们最后的誓言与写照!
“以攻伐最强的剑修宗门,行最决绝的镇封之事……可敬,可叹。”云芷轻声道。剑者,宁折不弯。这庚金剑阁,选择了最艰难,也最符合其道心的道路。
她的到来,似乎刺激到了那团被镇压的寂灭魔念,它发出无声的尖啸,冲击得更加疯狂,连那“镇狱碑”都开始微微颤动。
云芷看着那团魔念,眼中闪过一丝厌烦。
“尘归尘,土归土。既然早已败亡,何苦残留执念,扰此清净。”
她并未动用强力摧毁,而是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玄奥的法印。这一次,她引动的并非纯粹的混沌,而是模拟出了一丝轮回与净化的真意。
一道柔和而浩瀚、仿佛能洗涤一切污秽、超度一切亡魂的清圣光柱,自她法印中射出,笼罩了那团寂灭魔念。
那魔念如同被投入炼狱的恶鬼,发出了凄厉无比的哀嚎,其中的疯狂、暴戾、混乱意志,在这清圣之光下,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阴影,迅速消融、净化!其精纯的寂灭能量本质,则被剥离出来,化为一颗暗紫色的珠子,悬浮一旁。
随着魔念被净化,那“镇狱碑”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发出一声悠长的、如同叹息般的轻鸣,碑身上的光芒渐渐黯淡,最终“咔嚓”一声,从中断裂,化作凡石。
偏殿内那股压抑沉重的气息,也随之烟消云散。
云芷伸手,将那颗新炼化的“寂灭魔珠”与之前那颗“寂灭雷珠”放在一起。至此,她已收集了三种不同性质的寂灭能量,对于研究那“噬道黑渊”的本质,又近了一步。
她看了一眼断裂的镇狱碑,随手打出一道混沌之气,将其残骸与这处偏殿一同封存,算是为这上古剑修宗门,保留下一处可供后人凭吊的遗迹。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一步踏出偏殿。
下一刻,她已出现在万剑冢中央,那高耸的传承剑碑之前。
正在参悟的李辰若有所感,猛地睁开双眼,看到云芷,连忙起身欲拜。
云芷摆了摆手,目光落在传承剑碑上。这剑碑灵性十足,感受到云芷那深不可测、却又并非恶意的气息,并未发动攻击,反而微微震颤,流露出一种类似“审视”与“期待”的波动。
云芷并未接受传承,她对这剑诀兴趣不大。她伸出食指,在剑碑顶端轻轻一点。
一道蕴含着她对剑道部分理解的混沌意念,渡入了剑碑之中。
刹那间,整个传承剑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碑身上那些原本有些模糊的剑诀文字,变得清晰无比,甚至隐隐有大道之音回荡!其传承的《太乙分光剑诀》,似乎变得更加完善,更贴近大道本源!
这是云芷给予这庚金剑阁,以及未来有缘弟子的一份馈赠。
“此间事了,尔等可在此参悟三年。三年后,返回桃源。”
她对着一脸震撼与感激的李辰,以及闻讯赶来的陆飒小队众人,淡淡吩咐了一句,随即身影缓缓淡化,消失在遗迹之中。
来得突然,去得潇洒。
唯有那愈发璀璨的传承剑碑,以及被彻底净化的偏殿,证明着一位无上存在曾亲临此地,举手投足间,便解决了此地上古遗留下来的最大隐患,并赐下了一场更大的造化。
陆飒等人对着云芷消失的方向,深深一拜。
他们知道,仙子已将前路铺得更加平坦。剩下的,便是他们自己,沿着这条大道,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