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院遇袭的第三天,压抑的气氛依旧如同实质。核心节点的修复如同蜗牛爬行,每一次能量回路的尝试接驳都伴随着刺眼的电弧和令人牙酸的噪音,进展微乎其微。研究员们顶着黑眼圈,在清心阵勉强维持的稳定区域内进行着枯燥而紧张的修复工作,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一种无声的焦虑。
沈括的脸色比昨日更差,强行镇压节点的反噬和连日不眠不休的分析,让他眼底的血丝如同蛛网,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但他依旧挺直脊梁,坐在实验台前,面前摊开着从墨痕斋和老周身上搜出的所有物证,以及系统不断刷新的分析数据。
【未知载体解析进度:37%……成分复杂,包含多种稀有矿物粉末及……某种经过炼化的生物骨粉……疑具有定向精神引导及能量储存特性……】
生物骨粉?定向引导?沈括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这黑色粘液,不仅仅是污染源,更像是一个精密的“指令载体”和“能量电池”。
就在这时,侯吉带着一身风尘和急切冲了进来,他甚至忘了敲门。
“大人!有发现!”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布包,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说!”沈括猛地抬头。
“我们按您的吩咐,排查了汴京所有可能用到惑心木和那些致幻草药的地方。城南一家快要关门的染料坊,老板眼神躲闪,被我们一吓唬就全招了!他说大概半个月前,有个戴着帷帽、看不清脸的女人,花高价买走了他库存的所有‘血茜草’和‘迷迭根’!这两种正是清单上的致幻草药!”
血茜草,迷迭根!沈括眼神一凝。这两种草药并非汴京常见,尤其混合使用,是配制强力致幻药剂的核心原料!
“还有呢?”沈括追问。
“我们立刻搜查了那家染料坊,在后院的废水沟里,发现了这个!”侯吉将手中的布包小心翼翼地在实验台上摊开。
里面是一小撮已经干涸、颜色发黑的药渣,散发着淡淡的、与那黑色粘液同源的怪异气味。
“我们找了老郎中辨认,确认这就是处理血茜草和迷迭根后留下的残渣!而且,处理手法非常老道,绝非寻常药师能做到!”
药渣!制备现场留下的痕迹!
沈括立刻拿起那撮药渣,精神力细细感知。果然,在其中察觉到了极其微弱的、与黑色粘液中“未知载体”相似的能量残留!
“那个女人!有什么特征?”沈括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终于抓到尾巴了!
“染料坊老板说,那女人声音有点哑,穿着普通的灰色布衣,没什么特别。但是……”侯吉顿了顿,压低声音,“他隐约闻到那女人身上,有一股很淡很特别的……檀香味,但不是寺庙里那种,更……更冷一点。”
檀香味?冷冽的檀香?
沈括脑海中瞬间闪过顾千帆之前提到的“红衣仙姑”。红衣,檀香……这两个特征能否对应上?
“还有,”侯吉补充道,“我们顺着这个线索,扩大了搜查范围。在距离染料坊两条街的一个偏僻巷口的垃圾堆里,发现了被丢弃的灰色布衣,上面也残留着相同的致幻草药气味和那股冷檀香!”
换装!她做完药之后,立刻换了衣服!行事如此谨慎!
“查!给我查那条巷子附近所有可能落脚的地方!客栈、民居、甚至是废弃的屋舍!她一定在那里有过短暂停留!”沈括立刻下令。
“是!”侯吉领命,转身就要走。
“等等!”沈括叫住他,目光锐利,“重点查查,附近有没有……售卖或使用特殊檀香的地方,比如某些不对外开放的私人香坊,或者……最近有什么外地来的、行为古怪的女客入住。”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配制毒药、谨慎换装的女人,即便不是“红衣仙姑”本人,也必定是核心环节的重要人物!找到她,就能直捣黄龙!
侯吉重重点头,飞快离去。
线索似乎一下子清晰了起来。配制毒药的作坊可能就在城南那片区域,“红衣仙姑”或者说她的助手,曾在附近活动。
沈括强撑着站起身,走到总控沙盘前,目光落在城南那片密密麻麻的街巷模型上。对手很狡猾,利用城南鱼龙混杂的环境作为掩护。但既然留下了药渣和衣服,就说明他们并非无迹可寻。
“大人,您需要休息。”石勇看着沈括摇摇欲坠的样子,忍不住上前一步劝道。
沈括摆了摆手,刚想说什么,喉咙一阵发痒,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压下。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内伤未愈,心神损耗过度,已是强弩之末。
但他不能倒下去。格物院需要他,汴京需要他。对手正在黑暗中窥伺,随时可能发动下一次更致命的攻击。
“我没事。”沈括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通知赵虎和冷锋,让他们的人做好准备。一旦侯吉那边锁定目标,立刻行动!这一次,绝不能让她再跑了!”
他必须抢在对手下一次出手之前,打断他们的节奏!
夜色再次降临,汴京城华灯初上,掩盖着白日里的暗流汹涌。城南某处简陋的民居内,一个穿着粗布衣裳、容貌普通的女子,正对着铜镜,一点点擦去脸上粗糙的易容。镜中逐渐显露出一张苍白而精致的脸,眼神冷漠。
她拿起桌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瓷瓶,里面装着少许暗红色的粉末,散发着冰冷的檀香气。
“差不多了……”她低声自语,“该给这汴京,再添一把火了。”
她换上一身早已准备好的、颜色不那么显眼的暗红色衣裙,将瓷瓶小心收好,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外面的夜色中。
而她并不知道,几张无形的网,正在她可能出现的区域,悄然收紧。
格物院与那隐藏于幕后的黑手,又一次在汴京的阴影中,展开了危险的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