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警阵外城试点区域的铺设工程,在克服了材料和人手的瓶颈后,终于初见成效。三个主要市集和一处漕运码头的节点相继点亮,代表着又一片区域被纳入了纯阳波动的监控网络。格物院的工匠和研究员们士气为之一振,仿佛看到了将整个汴京乃至天下都纳入守护范围的宏伟蓝图。
然而,沈括心中的那根弦却越绷越紧。物理层面的防御在拓展,精神层面的侵蚀却似乎也在同步加深,甚至开始与这些新设立的防御节点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互动。
第一个明确的异常信号,来自城西新设立的市集预警节点。
负责日常维护的符阵司研究员在例行的能量流检测中,发现该节点的纯阳波动出现了一种极其细微、周期性的“杂波”。这种杂波并非外界阴煞入侵导致的干扰,更像是节点自身能量运转时,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轻微“调制”了。波动幅度极小,频率也飘忽不定,若非检测仪器经过沈括的特别改进,对能量变化极其敏感,几乎会被当作背景噪音忽略。
“大人,我们反复检查了节点符阵和导能线路,没有任何物理损伤或设计缺陷。”符阵司的主事一脸困惑地向沈括汇报,“这种杂波……前所未见,不像是任何已知的干扰源。”
沈括亲自前往城西市集节点查看。他站在那刻满符文的石桩旁,闭目凝神,将自身的精神力与节点的纯阳波动细细感应。果然,在那稳定而浩大的纯阳气息中,混杂着一丝极其隐晦、如同水底暗流般的精神涟漪。这涟漪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探询,或者说,是一种尝试性的“接触”与“适应”。
它似乎在观察、在分析这纯阳波动的特性,并试图找到一种与之共存甚至施加影响的方式。
沈括睁开眼,眼神凝重。预警阵本应是主动侦测邪祟的“眼睛”,如今却似乎反过来成为了被观察、被试探的对象。对手的触角,竟然已经能够渗透到这种由纯阳能量构筑的核心防御之中?
几乎与此同时,侯吉那边也带来了更令人不安的消息。之前那些得到“意外之财”或“梦中奇遇”的人,开始出现后续变化。
城东王员外家那个得到古玉的小儿子,如今彻底辍学,整日抱着玉珏喃喃自语,眼神涣散,对周遭事物漠不关心,身体也日渐消瘦。请了多位名医诊治,皆束手无策,只说是“失魂之症”。
城南绣坊那几个容光焕发的绣女,近几日却接连病倒,症状类似,皆是精神亢奋后的极度萎靡,仿佛被抽干了精力,并且开始出现轻微的幻听幻视,总说能听到无人处的丝竹声,看到模糊的人影。
“大人,这些情况……不像是一般的病症。”侯吉语气沉重,“而且,卑职发现,这些人发病前,似乎都……靠近过新设立的预警阵节点附近。”
沈括心中一震。难道那些无形的精神丝线,不仅在潜移默化地影响人心,还能借助预警阵的纯阳能量作为“中转”或“放大器”,加剧其对特定目标的影响?
更让他担忧的是格物院内部。之前那些关于功利和浮躁的闲言碎语,似乎逐渐沉淀下来,转化成了一种更深层的、难以言状的“倦怠感”和“疏离感”。
几名原本表现优异的研究员,近来工作效率明显下降,不是对着图纸发呆,就是在实验中犯一些低级错误。他们自己似乎也察觉到了状态不对,却无法摆脱那种精神上的困倦与麻木,彼此间的交流也变得稀少而客气,一种无形的隔阂在悄然蔓延。
甚至连赵虎、石勇这些心腹老人,偶尔在汇报工作时,也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整个格物院,仿佛被笼罩在一层看不见的薄雾中,虽然各项事务仍在推进,但那种初建时的蓬勃朝气与紧密团结,正在被一种沉闷的、个体的孤立感所侵蚀。
沈括站在总控室内,看着沙盘上那些稳定闪烁的预警节点,它们代表着物理防御的成功。然而,他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更加诡异、更加难以捉摸的危机,正通过这些节点,如同病毒般悄无声息地扩散。
敌人不再从外部强攻,而是化整为零,渗透进防御体系的缝隙,甚至利用防御体系本身的能量,从内部瓦解人的意志与联结。
他意识到,不能再仅仅被动观察和防御了。必须主动出击,找到这种无形侵蚀的源头和运作机制。否则,不等预警网络覆盖全城,格物院自身,乃至整个汴京的人心,恐怕就要先一步垮掉。
他需要一种新的“工具”,一种能够侦测、分析甚至对抗这种精神层面侵蚀的科学手段。物理驱魔的道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岔路口,他必须开辟出一条通往人心迷雾深处的新路径。
沈括的目光落在实验室一角那些关于精神现象研究的初步笔记上,眼神变得无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