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狼帮的总舵，不在什么灵山福地，而是藏在一条瘴气弥漫的幽深峡谷底部。潮湿的空气里混着苔藓、腐木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粗犷的石殿内，火把的光焰跳动，映照着一张张带着戾气的面孔。
帮主血屠，是个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有些干瘦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袍子，手指枯瘦，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由不知名兽骨打磨而成的座椅扶手。他的眼神浑浊，像是没睡醒，但偶尔开阖间，闪过的精光却能让底下站着的彪形大汉们下意识地缩紧脖子。
影十七单膝跪在下方，头垂得很低，双手呈上那枚来自赵明月的玉简，以及他自己整理的详细记录。
一个脸上带疤的壮汉接过，恭敬地放到血屠手边的石台上。
血屠没急着看，声音沙哑地像是砂纸摩擦：“十七，说说看。青云宗那潭水，摸到什么鱼了？”
影十七保持跪姿，声音平稳无波：“回帮主。目标一，幼童，名林小花，约三岁。已确认天赋异禀，力量远超同龄，疑似特殊体质或血脉，价值极高。目标二，伴随男子，名林二狗，表面杂役，现居执法堂。行为诡异，眼光毒辣，能轻易点破低阶修士功法弱点，近期甚至‘指点’青云宗丹霞阁长老突破炼丹瓶颈，被其敬若上宾。但其自身，从未显露过强灵力波动，行动举止与凡人无异，存在巨大矛盾。”
“矛盾？”血屠撩起眼皮，看了影十七一眼。
“是。属下近距离观察多次，此人气息微弱，下盘虚浮，不似伪装。但其言行造成的效果，却又非同一般。此外，近日有一匿名情报来源，通过隐秘渠道传递消息，内容与属下探查基本吻合，但额外强调了一点……”
“说。”
“匿名情报称，那林二狗，实力可能极为低微，所谓‘高人风范’，极可能是某种精妙的伪装术。”
石殿里安静下来，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几个堂主模样的人互相交换着眼神，有的不屑，有的疑惑。
脸上带疤的壮汉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帮主，这有什么好纠结的？管他是真高人还是假把式，一个小崽子加一个装神弄鬼的货色，直接派人摸进去，把那小崽子掳来便是！青云宗外围的警戒，又不是铁板一块！”
另一个瘦高个，眼神阴鸷，缓缓摇头：“疤狼，你太莽撞。青云宗毕竟是正道大宗，内有元婴老怪坐镇。若那林二狗真是伪装，自然好说。但万一……万一他真是某种我们看不透的存在，贸然动手，打草惊蛇是小，惹来灭顶之灾是大。”他转向血屠，“帮主，属下认为，此事需谨慎。特殊体质难得，值得冒险，但必须弄清那护道者的虚实。”
疤狼不服：“阴蛇，你就是太小心！照你这么说，我们什么都别干了！那匿名消息不是说那小子实力低微吗？”
阴蛇冷笑：“匿名消息？来源都不敢露，谁知是不是青云宗自己放出的饵，引我们上钩？又或者是那女娃的其他仇家，想借刀杀人？”
眼看两人要争执起来，血屠枯瘦的手指停止了敲击。
声音不大，却让整个石殿瞬间安静。
血屠浑浊的目光扫过下方，最后落在影十七身上：“十七，你觉得呢？”
影十七头更低了些：“帮主，属下无法判断其真实实力。但观其应对宗门高层之举，从容不迫，每每看似随意，却总能切中要害，不似全然虚假。其伪装之术，若真是伪装，则已臻化境。属下……倾向于其确有古怪，风险难测。”
他这话说得圆滑，既点出了风险，又没把话说死。
血屠沉默了片刻，缓缓拿起那枚匿名玉简，神识扫过。里面关于林宝儿天赋和林闲“低微实力”的描述，确实与影十七的情报大部分重合，唯独在林闲的实力判断上截然相反。
一个极力渲染林宝儿的价值，并暗示林闲外强中干；一个则客观描述，强调林闲的诡异和风险。
血屠干瘦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扭曲笑容，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
“特殊体质……上古血脉……值得赌一把。”他声音依旧沙哑，但带着决断，“但阴蛇说得对，得先摸摸底，不能一头撞死。”
他看向下方一个一直沉默寡言、气息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衣人：“影一，你亲自带一队暗影卫去。不要接近青云宗核心区域，就在外围活动。重点，给我盯死那个叫林闲的杂役。”
“目的？”影一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起伏。
“试探。”血屠眼中闪过一丝残忍，“找机会，用些不起眼的手段，试试他的成色。若他真是纸老虎……那就把那只小凤凰，给我完好无损地带回来。若他真有古怪……立刻撤退，从长计议。”
“是。”影一应声，身形微微晃动，便如同融入石壁阴影般消失不见。
疤狼有些急：“帮主，就让影一他们去？是不是太小心了？不如我带一队兄弟在外围接应……”
血屠瞥了他一眼，眼神淡漠：“你带人，是去攻打青云宗山门吗？”
疤狼顿时噤声。
血屠挥了挥手，众人躬身退下。空荡的石殿内，只剩下他一人。他摩挲着那枚匿名玉简，低声自语：“借刀杀人？呵呵，这刀，可不是那么好借的。不管你是谁，这份‘礼’，我血狼帮收下了。若是陷阱，正好揪出只老鼠。若是真的……那这凤凰，合该归我。”
他手掌一握，玉简化作粉末，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青云宗，执法堂档案室。
林闲猛地打了个喷嚏，手里的旧书册抖了抖，落下更多灰尘。
“哥哥，有人想你啦？”
宝儿坐在地上，用新买的彩色石子摆着歪歪扭扭的图案。
“估计是有人骂我。”
林闲揉了揉鼻子，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安感又浮现出来。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看似平静的景色。
虚像值经过这几天的缓慢恢复，终于爬升到了60点以上，虽然还是低，但至少脱离了那个刺眼的警告范围。胸口的蕴神草持续散发着凉意。
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正朝着他和他身边的宝儿，悄然逼近。这种感觉，比面对玄璜和李青木时，更加冰冷，更加……充满恶意。
【灵犀预警：轻微威胁感持续存在。来源不明。】
系统的提示再次印证了他的直觉。
他回头看了看玩得开心的宝儿，深吸一口气。不管来的是什么，他得想办法，再给自己和宝儿，多加一层保险。这“高人”的戏，还得硬着头皮唱下去，而且，得唱得更逼真才行。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只是这风，带着峡谷深处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