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星球的清晨,是在鸟鸣与带着露水清香的微风中到来的。清窈早早起身,为家人准备早餐。利用本地新鲜的果蔬和安德森通过隐秘渠道送来的一些地球食材,她精心调制着营养均衡的餐点,厨房里弥漫着温暖的食物香气。
星昼是第二个醒来的,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发,光着脚丫就循着香味跑进了厨房,抱着清窈的腿撒娇:“妈妈,好香呀!今天吃什么?”
“有你最喜欢的星星形状的松饼,还有蓝莓酱。”清窈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先去洗漱,叫哥哥起床。”
“好耶!”星昼欢呼着,又像个小旋风般冲了出去。
当清窈端着早餐来到餐厅时,厉墨琛和北辰已经坐在了桌边。厉墨琛依旧是那副沉静的模样,能量体在晨光中显得比夜晚更加稳定。北辰则安静地看着窗外在湖面掠过的、羽毛艳丽的水鸟,眼神专注。
星昼积极地帮妈妈摆放餐具,小嘴叭叭地说着昨晚梦里他的“快乐花园”又多了哪些神奇植物。温馨的晨间时光,如同涓涓细流,平淡却真实地滋养着每个人的心田。
用餐时,清窈的随身终端收到了一条安德森发来的、经过高度筛选的星际新闻摘要推送。她随手点开,目光扫过几条关于潘多拉资产清算和厉煊审判进程的报道后,被一条不起眼的社会新闻吸引了目光——
“世纪婚礼!星际航运巨头独女与着名音乐家今日于‘水晶星云’举行盛大仪式,全星网直播!”
新闻下面附了一张预览图,是无垠的星云作为背景,新娘穿着点缀着无数微缩星光的华丽婚纱,与新郎在悬浮平台上相拥,画面唯美而梦幻。
清窈的目光在那张图片上停留了几秒。并非羡慕那场婚礼的奢华,而是……心底某个被尘封已久的角落,似乎被轻轻触动了。
她和厉墨琛,当年因为守门人内部的局势、他肩上的重任,以及后来突如其来的变故,仅仅是在守门人总部进行了一个简单到近乎仓促的仪式。没有盛大的庆典,没有亲友的祝福,甚至没有一件像样的婚纱。那时她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憧憬与对厉墨琛的爱意,并不觉得遗憾。但此刻,看着图片上新娘脸上幸福洋溢的笑容,看着那象征着承诺与美好的场景,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深想的怅然,悄然滑过心间。
她很快收敛了情绪,关掉了新闻,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早餐和孩子们身上。
然而,那瞬间的情绪波动,虽然细微,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清晰地被坐在她对面的厉墨琛捕捉到了。
他握着能量模拟的餐具(更多是象征意义)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听”到了她看到婚礼新闻时,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对“婚纱”和“仪式”的模糊印象,以及那丝迅速被理智压下的、微不可查的遗憾。
他抬起眼,看向清窈。她正低头细心地帮北辰把松饼切成小块,侧脸在晨光中柔和而宁静,仿佛刚才那一丝情绪的涟漪从未出现过。
厉墨琛沉默地吃着并不需要真正摄入的“食物”,量子蓝的眼眸深处,却有什么情绪在缓缓沉淀、凝聚。
他从未在意过形式。婚姻于他而言,是责任,是羁绊,是灵魂的认定。那些繁文缛节,在他过去的人生中,从来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东西。
但此刻,感知到清窈那被她自己都忽略的、深藏心底的一丝遗憾,他忽然觉得,那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形式”,或许……也并非全无意义。
至少,那是一个女人对婚姻最初始、最美好的憧憬的一部分。
而他,似乎……剥夺了她拥有这份完整憧憬的机会。
早餐在星昼叽叽喳喳的声音中结束。清窈开始收拾餐具,厉墨琛则起身,走向书房。
在路过清窈身边时,他脚步几不可察地放缓,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她手腕上那个样式简单、却是他当年唯一送给她的、作为“信物”的量子能量手环。
他没有说什么,径直走进了书房。
清窈并未察觉他这细微的举动,她正忙着应对星昼关于饭后是否可以去湖边“勘探”金色土壤的请求。
书房内,厉墨琛站在巨大的星图前,目光却并未落在那些闪烁的坐标上。他调出了守门人内部关于各种庆典仪式的古老档案,尤其是与“观星者”一脉相关的传统记载。
他的指尖在虚拟光屏上快速划过,筛选着信息。那些关于星空为誓、星辰为证的古老仪式流程,那些蕴含特殊意义的符文与祝祷……一一映入他量子蓝的眼眸。
他看得极其专注,甚至比研究战略部署时更加认真。
他并非想要一场轰动星际的盛大婚礼来弥补。他知道,那不符合他们的处境,也并非清窈真正渴望的。
但他想给她一个……独属于他们的、契合他们身份与经历的、真正意义上的仪式。一个或许没有众多宾客,没有华丽喧嚣,却能在星空见证下,重新许下誓言,弥补那份迟来的、关于婚姻最美好憧憬的承诺。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星火,在他冰冷的心原上悄然蔓延。
他关闭了档案,目光透过书房的单向玻璃,望向外面正在耐心安抚星昼、眉眼温柔的清窈。
一个模糊的、关于“婚礼”的构想,开始在他那习惯于精密计算与战略布局的大脑中,悄然勾勒成形。
这或许不会在短期内实现。北辰的康复、星蚀的威胁、他自身的状态……都是需要优先解决的问题。
但这颗名为“弥补”与“重新开始”的种子,已经在他心中种下。
他期待着,在未来的某一天,在合适的时机,能给她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窗外,阳光正好,湖光潋滟。
屋内,关于未来的憧憬,又多了一份温暖而隐秘的期许。
晨光透过巨大的观景窗,将餐厅映照得明亮而温暖。清窈收拾好餐具,正耐心地应对着星昼关于“金色土壤勘探计划”的软磨硬泡。小家伙抱着她的腿,仰着脑袋,蓝眼睛眨呀眨,试图用“可爱攻势”让妈妈点头。
“好好好,” 清窈最终败下阵来,笑着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等太阳再升高一点,天气暖和些,妈妈陪你去看看,好不好?不过只能看看,不能乱挖哦,要保护环境。”
“嗯嗯!星辰最乖了!” 星昼立刻保证,小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心满意足地跑开,去找他的小水壶和“勘探工具”(一把儿童塑料铲)了。
清窈直起身,目光不经意间再次扫过手腕上那个样式简单、甚至有些陈旧的能量手环。这是当年厉墨琛送给她的“信物”,内部蕴含着一丝他独特的量子能量,曾在危急时刻保护过她,也成了她五年等待中唯一的实物寄托。她轻轻摩挲了一下冰凉的环身,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柔情,随即又迅速隐去,转身去准备星昼外出需要的物品。
她没有注意到,书房单向玻璃后,那双量子蓝的眼眸正静静注视着她,将她摩挲手环的细微动作,以及那瞬间流露出的、混合着珍视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尽数“看”在眼里。
厉墨琛的心像是被那无声的动作轻轻刺了一下。他记得送出这个手环时的仓促,那时他满心都是守门人内部的风雨飘摇和对未来的不确定,连一句像样的承诺都未能好好诉说。这个手环,承载的更多是责任与保护的标记,而非浪漫的誓言。
如今看来,对清窈而言,它或许还承载了五年孤身等待的重量,以及……那份被现实挤压得几乎不见踪影的、关于婚姻仪式的遗憾。
他看着她忙碌而温柔的背影,看着她对星昼耐心细致的模样,看着她偶尔望向窗外美景时眼中流露出的、对这份安宁的珍惜……一个更加清晰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弥补的仪式。
他想要的,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一个洗刷掉过去所有仓促、分离与伤痛,在星空与彼此的见证下,重新确认对方是自己此生唯一选择的、郑重的誓言。
这个仪式,不需要外人观礼,不需要喧嚣浮华。
它只需要他们一家四口,在这片属于他们的翡翠星空下。
他甚至开始构思细节——地点或许就在湖边那片开满荧光小花的草地上?时间选在星河最灿烂的夜晚?仪式可以融入观星者古老的传统,以星辰为盟,以量子共鸣为誓……
还有婚纱……他“听”到清窈刚才看到新闻时,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对“婚纱”的模糊印象。或许,他可以动用守门人秘库的资源,寻找一种特殊的、能随着能量流动而折射星辉的材料,为她定制一件独一无二的……
“爸爸!”
星昼响亮的声音打断了厉墨琛的沉思。小家伙不知何时跑到了书房门口,扒着门框,探进小脑袋,手里还挥舞着他的塑料铲:“爸爸!你要不要也和妈妈一起,陪星辰去勘探宝藏?”
厉墨琛收敛心神,看向门口那小小的、充满活力的身影。他缓缓站起身,能量体在阳光下流转着微光。
“嗯。” 他应了一声,走出了书房。
当他来到客厅时,清窈已经给星昼穿好了防晒的小外套,正准备出门。看到厉墨琛出来,她有些意外,随即笑道:“你也去吗?也好,今天天气确实不错。”
厉墨琛走到她身边,目光掠过她清丽的面容,最后落在她空空如也、并未佩戴任何其他饰物的手指上。
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不是去牵她,而是将她额前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轻轻别到耳后。他的指尖依旧冰凉,动作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的温柔。
清窈微微一愣,抬头看他。
厉墨琛却没有与她对视,目光已经转向正兴奋地拉着清窈衣角往外走的星昼,语气平淡如常:“走吧。”
仿佛刚才那温柔的举动,只是她的错觉。
但清窈的心跳,却莫名漏跳了一拍。她看着他已经率先走向门口的高大背影,又下意识地摸了摸刚刚被他触碰过的耳廓,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冰凉的、却并不令人讨厌的触感。
阳光明媚,湖风轻拂。
星昼一手拉着妈妈,一手试图去够爸爸(能量体)的手,叽叽喳喳地说着他的“勘探大计”。
清窈看着身边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心中被一种充盈的幸福感填满。
而走在前方的厉墨琛,量子蓝的眼眸深处,却悄然沉淀下了一份关于星空、誓言与未来的、郑重而温暖的秘密。
这份关于婚礼的憧憬,如同埋藏在翡翠土壤下的种子,静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