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朴的木板静静躺在证据袋中,那些天然的纹路在观星者的感知下,仿佛化作流动的星河,诉说着古老的秘密。我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其中,试图解读母亲留下的最终指引。
就在这全神贯注之际,安德森的通讯器突然急促地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脸色微变,快步走到一旁低声接听。
我勉强从木板的星图中抽回一丝注意力,看向他。只见安德森的眉头越皱越紧,表情从疑惑转为震惊,最后化为一种难以置信的愤怒。
结束通话后,他快步走回我身边,声音因压抑着情绪而显得有些紧绷:“清窈,审讯组对厉家昌的持续心理攻坚有了突破...他交代了一件旧事,关于...关于五年前的那场宴会。”
“五年前的宴会?”我一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段记忆因为之后的诸多变故和与墨琛的情感发展,已经有些模糊。
“就是你第一次正式参加厉家晚宴,之后却因严重过敏和药物反应入院的那次!”安德森提示道,眼神复杂。
我猛地想起来了!
那是我和墨琛关系稍有缓和后,第一次以他“未婚妻”的身份出席厉家的重要社交场合。当晚一切看似顺利,但回来后不久,我就突发急症,浑身红疹,呼吸困难,伴有剧烈的肠胃痉挛和意识模糊。医生诊断为未知过敏原引发的严重反应,并疑似与某种药物相互作用有关。当时情况危急,甚至一度下了病危通知。墨琛为此大发雷霆,彻查了当晚所有饮食,却始终没找到明确源头,最后只能归咎于某种罕见的食物过敏。
这件事后来成了我们关系中的一个微小芥蒂,他觉得我没照顾好自己,我觉得他不够关心,直到星昼出生后才慢慢淡忘。
“他交代了什么?”我的心跳莫名加速,有种不祥的预感。
安德森深吸一口气,仿佛说出这个名字都需要极大的力气:“是林薇。厉家昌承认,当年是林薇在他的暗示和提供的一种特殊药物下,暗中在你的酒水里动了手脚。”
“林薇?!”我失声惊呼,大脑一片空白,“为什么?!她当时...” 当时的林薇虽然因婚约解除而对我不满,但表面上始终维持着基本的礼仪和距离。
“厉家昌的说法是,他当时已经开始与星蚀接触,得知了观星者传承的某些特性。星蚀怀疑你可能是潜在的传承者,但需要‘激活’或‘验证’。”安德森的语气充满了厌恶,“他们有一种理论,极度的生理危机和濒死体验,可能刺激观星者基因显现出异常。林薇...她一直对墨琛抱有执念,对你心怀嫉恨。厉家昌利用这一点,稍加蛊惑,并提供了那种星蚀特制的、几乎检测不出的药物,她便...”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
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脊椎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五年前那濒死的痛苦、窒息的感觉、冰冷的恐惧再次清晰地回涌上来!
原来那不是意外!不是简单的过敏!是一场处心积虑的、恶毒的阴谋!目的就是为了用死亡的危险来“测试”我是否身负观星者传承!
而林薇...那个曾经让我觉得可怜、甚至在她最后挺身而出时让我心生感激的女人,竟然早在五年前就曾对我下过如此毒手!
愤怒、恶心、后怕...种种情绪如同火山般在我胸腔里爆发。我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身体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
“她...她知道那药可能致命吗?”我的声音嘶哑得几乎破碎。
“厉家昌声称她‘应该不知道’,但他故意模糊了药物的严重性,暗示只是会让你‘出丑’或‘不适’。”安德森的声音冷得像冰,“无论如何,她做出了投毒的行为。”
就在这时,一名医护人员从厉墨琛的病房出来,轻声报告:“夫人,厉先生刚才生命体征有短暂波动,似乎受到了某种情绪干扰...”
墨琛?!他听到了?还是感知到了我的剧烈情绪?
我猛地看向观察窗内。厉墨琛依旧昏迷,但眉心微蹙,监测屏上的脑波活动确实出现了一丝异常的峰值。
他即使在这种状态下,依然本能地关心着我的情绪!
这股认知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我熊熊燃烧的怒火。不,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被仇恨冲昏头脑。墨琛需要绝对平静的环境恢复,星昼需要我集中全部心神去解读归流的奥秘。
过去的罪恶固然可恨,但眼下和未来才更重要。
我强迫自己深呼吸,一次次将翻涌的杀意和恨意压回心底深处。目光再次落回手中的木板,那些星辰纹路仿佛也感受到了我的情绪变化,光芒微微流转。
“林薇现在在哪里?”我问道,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但底下是冻结的寒冰。
“还在医疗部监控休养,她不知道我们已经知情。”安德森回答,“要采取措施吗?”
“暂时不要。”我摇了摇头,眼神冰冷,“控制起来,确保她无法与外界接触,也别让她死了。这笔账,我会亲自跟她算。但不是现在。”
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重新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木板的星图上。奇妙的是,经过刚才剧烈的情绪冲击和之后的强行平复,我的感知似乎变得更加敏锐了。那些星辰纹路不再仅仅是图案,而是仿佛活了过来,在我眼前缓缓旋转、延伸,与我对“归流”的理解逐渐重合。
一部分纹路指向星昼的生命舱,代表着他当前的状态——能量充盈却陷入停滞的平衡点。
另一部分纹路则蜿蜒向外,延伸向虚空,代表着需要被引导“归流”的最终方向——那被净化的守护灵本该存在的维度。
而中间最复杂、最核心的一部分纹路,则形成了一个奇特的、类似“漏斗”或“桥梁”的结构。
我明白了!
母亲留下的,正是一幅“归流路径”的构建图!
星昼无意识中完成了初步的稳定,就像筑起了一座大坝,拦住了洪水,但还需要开凿一条河道,将洪水安全引向大海。而这座“桥梁”,就是关键!
这块木板本身,或许就是构建那“桥梁”的媒介或催化剂!它特殊的材质和母亲烙印其上的观星者印记,能够稳定地输出正确的引导频率!
“安德森!”我眼中闪耀着领悟的光芒,“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能量稳定的环境,还有最高精度的能量场发生器!立刻准备!”
老教授看到我的表情,立刻明白有了重大发现,毫不迟疑地应道:“马上安排!”
很快,医院最深层的一间特殊冥想准备室被清空并调试完毕。房间中央,星昼的生命舱被小心翼翼安置其中。我手持那块古老的木板,站在生命舱前。
医护人员和安德森在观察室外紧张待命。
我闭上眼睛,最后回忆了一遍“归流”的要点和星图的指引。然后,我将木板轻轻贴在生命舱的舱壁之上,双手覆盖其上,调动起全部的观星者力量,不是去冲击,而是去共鸣,去引导!
我的意识沿着木板的星图路径延伸,构建起那座无形的“桥梁”,一端连接星昼体内那庞大而宁静的能量海,另一端,则指向那片浩瀚的、等待能量回归的本源维度。
“以星辰之名,引失衡之力,归应有之位...”母亲笔记本中一段类似咒语的古老词句自然而然浮现在脑海,我轻声吟诵而出。
随着吟诵,木板上的纹路骤然亮起!柔和却强大的星光流淌而出,渗透进生命舱,与星昼周身的乳白色光晕完美融合!
整个生命舱开始发出低沉的、和谐的嗡鸣声!那层乳白色的光晕不再是平静地流转,而是如同被注入了方向性,开始沿着我构建的“桥梁”路径,缓慢却坚定地流动起来!
监测屏上,星昼内部那庞大无比的能量读数,开始出现了平稳的、可控的下降!不是消散,而是被引导着流向另一个维度!
成功了!“归流”开始了!
我心中狂喜,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全力维持着引导路径的稳定。
就在这时,观察室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安德森急促的声音通过对讲系统传来:“清窈!林薇她...她强行冲破了看守,正朝这边跑来!她状态很不稳定!”
我的心猛地一沉!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
几乎是同时,砰地一声,准备室的门被猛地撞开!林薇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眼神狂乱地站在门口,手中竟然握着一把不知从何处弄来的能量匕首!
“都是假的!都是骗局!”她嘶喊着,目光死死锁定在我身上,充满了疯狂的嫉妒和怨恨,“凭什么?!凭什么你能得到一切?!连快死了都有人救!还能生出那种怪物一样的儿子!我付出了那么多!却什么都得不到!”
她竟然将五年前自己下毒的行为扭曲成了我对她的辜负和背叛!
“拦住她!”安德森在外面大喊。
守卫冲上前,但林薇手中的能量匕首猛地挥出,一道能量弧光逼退了他们!她显然动用了一些隐藏的、或许连她自己都不完全清楚的力量——很可能是星蚀之前控制她时残留的影响。
“你想救你儿子?”她看着我,露出一个疯狂而恶毒的笑容,“我偏不让你如愿!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她猛地将能量匕首投向生命舱!投向了正在关键引导过程中的星昼!
一切发生得太快!我正全力维持引导,根本无法移动或分心防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快如闪电般从侧面扑来,精准地撞开了那把能量匕首!
匕首偏离方向,击中墙壁,爆出一团火花。
而那个扑出来的身影——竟然是本该在病房昏迷的厉墨琛!他不知何时苏醒,又如何挣扎着来到了这里!此刻他虚弱地倒在生命舱旁,用身体护住了舱体,刚才那一下似乎耗尽了他全部力气,剧烈地喘息着,眼神却锐利如刀地射向林薇!
“墨...墨琛?!”林薇惊呆了,看着突然出现的、护着我和孩子的厉墨琛,眼中的疯狂逐渐被巨大的震惊和绝望取代。
守卫趁机一拥而上,迅速制服了她。
厉墨琛艰难地抬起头,看向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无力地垂下头,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但他的手,却死死地按在生命舱上,仿佛本能地还要继续保护。
我的心痛得无以复加,但引导过程不能中断!我咬着牙,眼中含着泪,继续维持着“归流”的路径。
星图闪耀,“桥梁”稳固,能量平稳流动。
五年前下药的真凶终于暴露,并在疯狂的嫉妒中做出了最后的袭击。
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厉墨琛在最关键的时刻苏醒,用行动彻底斩断了过去的孽缘。
而我和星昼的道路,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