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竭的喘息在空旷的溶洞中显得格外清晰。石硬拄着膝盖,强压下体内因过度消耗而产生的空虚与刺痛,寂灭道源如同干涸的河床,缓慢而艰难地汲取着周遭稀薄的死气。洛惊鸿瘫软在地,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已耗尽,青璇剑黯淡地躺在手边,仿佛也失去了所有灵性。
“咳…咳咳…” 石硬在心神中冷冷道,“老家伙,你不是自诩见识广博,一眼便能看穿他人根底么?方才那沐辰,你可看清了他的修为?”
识海中,老怪物罕见地沉默了片刻,随即有些恼羞成怒地哼了一声:“哼!小子,你懂什么!此地法则诡异,扭曲灵压感知,加之那沐辰小辈刻意收敛,身上还有异宝遮蔽气息…老夫一时失察,有何奇怪?再说,他此刻显露的金丹后期,也未必就是其全部实力!元婴老怪压制境界扮猪吃虎的伎俩,老夫见得多了!”
“是吗?” 石硬语气依旧冰冷,“但愿下次你的‘一时失察’,不会直接要了我的命。”
“你!” 老怪物被噎得够呛,却也无法反驳,只得悻悻道:*“…罢了,这次算老夫看走了眼。不过你小子因祸得福,寂灭道基初成,也算值了。赶紧恢复,那家伙绝不会善罢甘休…”
短暂的意识交流结束,石硬不再理会老怪物的强辩,将注意力重新拉回现实。他知道老怪物所言非虚,沐辰必然还有隐藏,当下的危机远未解除。
咕噜噜…
漆黑的潭水不再平静,密集的气泡声中,更多细长扭曲的黑影浮出水面,一双双幽冷的竖瞳贪婪地锁定了岸边的玄蛇尸骸与力竭的两人。黑水螭群被血腥与生灵气息吸引,再次围拢过来,比起之前,数量似乎更多,行为也更加躁动。
必须立刻离开!
石硬目光扫过那幽深的潭水,又看向洛惊鸿。带着一个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人潜入这危机四伏的水下,无疑是极其危险的,但留在岸上更是死路一条。
他不再犹豫,强提起刚刚恢复的一丝气力,上前一把将洛惊鸿扶起(触手处一片冰凉与彻底的无力),沉声道:“再信我一次。”
洛惊鸿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归于一片无奈的沉寂。此刻的她,已别无选择。
石硬将她背在身后,用撕下的衣襟勉强固定,随即深吸一口气,目光决然地望向那潭水。
就在螭群即将涌上岸的刹那,他猛地跃入冰冷的潭水之中!
刺骨的寒意与侵蚀性的阴煞之力再次包裹而来。石硬咬紧牙关,寂灭道源微薄地运转,勉强护住自身与背后的洛惊鸿,奋力向着之前那水下光门的方向游去。
身后,密密麻麻的黑水螭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涌入水中,嘶鸣着紧追不舍。
这一次,石硬有了明确的目标。他无视了身后令人头皮发麻的追逐感,全力向着记忆中的方向下潜。修为突破至幽泉境后期,虽真元枯竭,但肉身与神魂的强度均有提升,让他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几分。
周围的螭群越来越近,毒牙带起的涡流几乎能触及他的脚踝。
终于,那片朦胧的、扭曲的白光再次出现在下方!
希望之光!
石硬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加速,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那白光流转的椭圆形光门!
噗!
仿佛穿过一层冰冷的水膜,周围的压力、追逐感、冰冷的潭水瞬间消失。
他再次重重摔落在那条寂静、空旷、由黑色金属构筑的宏伟甬道之中。背后的洛惊鸿也随之滚落在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回头望去,那光门依旧荡漾着水波般的光晕,将疯狂嘶鸣撞击的黑水螭群牢牢阻挡在外。
暂时…安全了。
甬道内死寂无声,只有墙壁上菱形晶石散发着的恒定冷光。空气中弥漫着精纯而威严的死寂秩序之气,让石硬体内的寂灭道源本能地活跃起来,恢复速度加快了不少。
他艰难地坐起身,先检查了一下洛惊鸿的状况。见她只是因震动牵动了伤势,并未加重,才稍稍松了口气。他自己也已是强弩之末,接连的恶战、突破、逃亡,几乎榨干了他每一分潜力。
必须立刻恢复!
他盘膝坐好,取出所剩不多的丹药,自己服下一些,又小心翼翼地渡了一丝药力给昏迷过去的洛惊鸿。随即全力运转寂灭道源,如同久旱的沙漠汲取甘霖般,疯狂吸收着甬道内精纯的死寂之气。
幽泉在丹田内缓缓旋转,不断壮大,巩固着刚刚初成的寂灭道基,修复着受损的经脉与肉身。那五名金丹修士的驳杂魂力与怨念已被初步炼化,化为精纯的魂能滋养着神识,只是其中蕴含的负面情绪仍需时间慢慢磨灭。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石硬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差得远,但总算稳定了境界,恢复了一两成战力,有了基本的自保之力。
他看向一旁的洛惊鸿,见她气息依旧微弱,但脸色似乎好了一点点,不再那么惨白得吓人。他想了想,又渡过去一丝精纯的寂灭真元,助她化解药力,稳定伤势。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目光投向甬道的两个方向。
一端,通往那恐怖而未知的镇狱核心区域,沐辰很可能还在那里。
另一端,则是一片深邃的黑暗,不知通向何方。
核心区域绝不能回去。唯一的生路,似乎只有向着未知的黑暗探索。
他再次背起依旧昏迷的洛惊鸿,迈开脚步,向着与核心区域相反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向甬道深处走去。
这条甬道似乎漫长无比,两侧依旧是那些紧闭的金属门户和冰冷的墙壁,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再无任何动静。
这种绝对的寂静,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就在石硬怀疑这条路是否真的有尽头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
甬道开始向下倾斜,并且变得逐渐宽敞。前方远处,隐约传来了…流水声?
他加快脚步,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眼前的景象让他再次愣住。
甬道的尽头,并非另一个大厅或出口,而是一条奔流汹涌的…地下暗河!
河水漆黑如墨,散发着浓郁的阴气与死气,水流湍急,不知从何处来,又流向何方。河面宽阔,对岸隐没在浓郁的黑暗之中,看不真切。
而在河边,竟然有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像是人工开凿的简陋码头,码头上系着一条…通体由苍白兽骨炼制而成的小舟?
小舟不过丈许长,样式古朴,上面没有任何符文或装饰,静静地漂浮在黑色的水面上,随着水流轻轻晃动,散发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诡异气息。
这舟…是从何而来?又是何人所留?
石硬站在码头边,望着那奔流的黑色暗河,又看了看那艘诡异的骨舟,眉头紧紧皱起。
这似乎是唯一的去路,但乘上这来历不明的骨舟,驶入这未知的黑暗暗河,前途是吉是凶,根本无法预料。
就在他犹豫之际,背后的甬道深处,隐约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却让他寒毛倒立的空间波动!
沐辰…他处理完核心的麻烦,追来了!
没有时间犹豫了!
石猛一咬牙,背着洛惊鸿,踏上了那艘苍白的骨舟。
就在他踏上骨舟的瞬间,骨舟微微一沉,随即船头无风自动,缓缓调转方向,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般,向着暗河下游的黑暗,无声无息地漂去。
石硬站在船头,回头望了一眼那越来越远的甬道入口,眼中充满了警惕与决绝。
新的未知旅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