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之内,静神香的青烟袅袅盘旋,带着一丝令人心绪沉凝的草木清气。
石硬盘膝闭目,心神彻底沉入《寂源经》的玄奥世界。他不再急于求成,强行运转那难以驯服的寂灭血能,而是如同老僧入定,反复揣摩经文总纲,逐字逐句地感悟那“心合寂韵,神御源流”的真意。
何为寂韵?是万物的终末,是能量的湮灭,是法则的沉寂…更是一种绝对的“静”与“空”的状态。他尝试放空思绪,不再试图“控制”血能,而是以心神去“贴近”它,感受它那冰冷死寂表象下,那构成其存在的、更本源的“流动”与“规律”。
这是一个水磨功夫,进展缓慢得令人发指。往往枯坐半日,才能捕捉到血能流转间那一丝微不可察的“韵律”,如同黑暗中瞥见的一缕极细的光,转瞬即逝。
但他心志坚韧,耐得住这极致枯燥。一次失败,便再来一次。心神耗尽了,便稍作休息,观摩洛惊鸿留下的妖兽图录与地势标记,而后再次沉浸其中。
如此反复数日,他指尖那缕寂灭血能,终于不再如最初那般狂暴难驯,变得稍稍“听话”了一些。虽仍无法完成复杂的运转,却已能依照他模糊的意念,缓慢而稳定地流转于主要经脉,进行最基础的“凡胎种寂”——洗刷肉身,强化气血。
过程依旧痛苦,如同钝刀刮骨。但每一次洗刷完成,他都感觉身体轻盈一分,气血旺盛一丝,那深入骨髓的阴寒旧伤也被磨灭少许。寂灭血能本身,也在这一次次的洗练中,缓慢而坚定地壮大着,虽微不足道,却真实不虚。
与此同时,他对“寂灭三式”的修炼也未曾放下。
寂灭指依旧难以离体伤敌,但他对血能的凝聚与压缩掌控愈发熟练,指尖那抹幽暗色泽愈发凝实,散发出的湮灭气息也更强了几分。他尝试将凝聚的指尖点向一块青石,虽未能隔空湮灭,指尖与石头接触的瞬间,却也能让石面出现一个焦黑的浅坑,并迅速蔓延开细密的裂纹!威力已远超寻常武技。
寂灭步的修炼更是艰苦。那玄奥步法对肉身协调性与节奏感要求极高。他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爬起,反复揣摩步法轨迹中蕴含的“寂灭流转”之意。渐渐地,他的身形不再那般踉跄,移动间开始带上一丝难以捉摸的飘忽感,虽远未达“鬼魅无形”之境,但用于山林奔行与闪避,已显成效。
这一日,静神香燃尽。石硬睁开眼,眸中精光内蕴,气息沉凝。他感觉寂灭血能的洗练已暂时达到一个瓶颈,需以外力刺激,方能继续增长。
他目光落向洛惊鸿留下的图录,其中标记的一处名为“阴骨涧”的山谷引起了他的注意。图录标注,此地阴气极重,多有喜阴寒的一阶妖兽“腐骨豺”出没,其骨蕴含阴煞,其血冰寒刺骨。
“腐骨豺…阴煞…”石硬眼中寒光一闪。此类妖物,正合他以寂灭血能克制,或可成为最佳的“磨刀石”与“资粮”!
没有犹豫,他收拾利落,将柴刀缠紧,又将几株标注有驱瘴、麻痹效果的药草捣碎涂抹于衣襟袖口,便径直出门,向着后山阴骨涧方向行去。
山路愈发崎岖难行,林木遮天蔽日,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腐臭与阴寒气息。石硬运转寂灭步,身形在嶙峋怪石与虬结树根间灵活穿梭,速度虽不及往日,却胜在轻盈省力,对地形适应极佳。
越靠近阴骨涧,光线愈暗,湿滑的岩石上覆盖着墨绿色的苔藓,四周寂静无声,唯有滴水穿石的滴答声,更添几分阴森。
突然,侧前方一片浓密的阴影中,猛地窜出三道灰影!
正是腐骨豺!体型如狼,通体灰黑,骨瘦如柴,唯有一双眼睛闪烁着幽绿的鬼火,口中獠牙外翻,滴落着带有腐蚀性的粘稠唾液。它们行动悄无声息,呈品字形包抄而来,速度快如鬼魅,带起阵阵阴风!
三头一阶中期妖兽!相当于三名炼气中期修士围攻!
石硬瞳孔一缩,寂灭步瞬间踏出,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退,险险避开最先扑至的利爪!同时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寂灭血能疯狂涌向指尖!
嗤!
指尖幽光大盛,带着冰冷的死寂气息,精准点向第二头腐骨豺的额头!
那腐骨豺似乎察觉到危险,猛地偏头躲闪!寂灭指未能点中要害,却擦着它的耳廓掠过!
“嗷呜——!”腐骨豺发出一声凄厉惨嚎,被指尖擦过的部位,皮毛血肉瞬间干枯灰败,如同被烈火灼烧后又急速冷冻,形成一个可怕的坏死伤口!阴寒的妖气接触到寂灭血能,如同冰雪遇烈阳,迅速消融!
另外两头腐骨豺被同伴的惨状激怒,嘶吼着再次扑上,利爪撕裂空气,带起道道灰黑色的妖风!
石硬身形再晃,寂灭步施展到极致,在狭小的空间内腾挪闪避,每一次都险之又险。他不再急于攻击,而是凭借步法周旋,不断寻找机会,以寂灭指进行骚扰、点杀!
嗤!嗤!
又是两指点出,分别命中一头腐骨豺的前腿和另一头的腰腹!虽非致命,但那附骨之疽般的寂灭之力不断侵蚀着它们的生机,让它们的动作明显迟缓下来,眼中绿光闪烁,充满了惊惧。
这些妖物灵智不高,却本能地畏惧石硬指尖那令它们妖力溃散、生机湮灭的力量!
战局陷入僵持。石硬凭借寂灭步与寂灭指,勉强与三头妖物周旋,但寂灭血能消耗巨大,他脸色逐渐发白,呼吸急促。继续下去,必被拖垮!
必须速战速决!
他眼中厉色一闪,猛地卖了个破绽,身形微微一滞!
正前方那头受伤的腐骨豺果然中计,咆哮着张开血盆大口,直噬他的咽喉!
就是现在!
石硬不闪不避,寂灭血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涌向右手!整只手掌瞬间覆盖上一层浓郁的幽暗之色,皮肤下的血管如同黑色的蛛网般凸起!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轰然爆发!
寂灭掌!他竟在战斗中,福至心灵,摸到了第一丝门槛!
他并未完全掌握此式,但此刻生死关头,唯有行险一搏!
“嘭!”
他右掌带着一股蛮横的归墟真意,狠狠拍在了腐骨豺张开的巨口之上!
没有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血肉枯萎的怪异声响!
那腐骨豺的嘶吼戛然而止!它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幽绿的瞳孔瞬间黯淡、扩散!以中掌处为中心,一股灰败死寂之色如同瘟疫般急速蔓延全身!皮毛失去光泽,血肉干瘪萎缩,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生机与妖力!
噗通!
庞大的尸身轰然倒地,溅起一片泥水,已然死得不能再死!
剩余两头腐骨豺被这恐怖的一幕彻底吓破了胆,发出惊恐的哀鸣,转身就想逃窜!
石硬岂会放过?强忍着体内血能几乎耗尽的空虚与反噬剧痛,寂灭步急踏,追上其中一头,寂灭指全力点出,洞穿了其后脑!
另一头则趁机窜入密林,消失不见。
战斗结束。
石硬拄着膝盖,剧烈喘息,浑身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如纸,右臂因强行施展未成熟的寂灭掌而微微颤抖,经脉刺痛。
但他眼中,却燃烧着兴奋与冰冷的火焰!
实战!唯有实战,才是最快掌握力量的方式!
他走到那具被寂灭掌毙杀的腐骨豺尸体前,感受着其中残留的精纯阴煞气血与妖魂碎片,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依照“血炼”之法,开始处理…
阴骨涧深处,雾气缭绕,更远处,隐约传来更多低沉的嘶吼与窸窣爬行之声。
石硬抬起头,看向涧谷深处,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猎场,还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