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山谷入口处,景象愈发令人心悸。
雾气并非水汽,而是由无数细密的、蕴含着死寂与锐意的灰白色颗粒悬浮而成,吸入肺中带着一股金属的腥甜与腐朽的寒意。谷口的地面上,散落着无数巨大的、呈现暗金色的骨骼化石,这些骨骼形态各异,有的似巨鸟,有的如地行龙,更有一些完全无法辨认的奇异生物,但它们无一例外,都散发着浓郁不散的庚金煞气,仿佛生前便是为杀戮而生的凶物。这片区域,因此得名“煞骨林”。
“好重的煞气……还有一股极其不甘的怨念。”顾青鸢周身浩然之气自然流转,将试图侵蚀的灰雾与煞气隔绝在外,她秀眉微蹙,感受着此地残留的意志。
陈续默默运转架构师灵光,感知着此地的规则。他发现,这里的规则线条异常混乱且锋利,代表“杀戮”、“锐利”、“死亡”的线条粗壮而活跃,彼此纠缠碰撞,而代表“生机”、“柔和”的线条则几乎被压制到近乎湮灭。整个山谷,仿佛一个巨大无比的天然煞气熔炉,又像是一座被遗忘的上古葬兵场。
“大家小心,这些煞气与归墟的虚无不同,更具攻击性和侵蚀性,能污浊法宝,侵蚀心神。”护道人守拙出声提醒,手中已扣住了几张清心辟煞的符箓。
周六安和叶灵修为较低,已感到呼吸不畅,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钢针在扎刺皮肤与意识,连忙靠得近些,借助陈续和顾青鸢散发的领域之力庇护。
黑猫蹲在陈续肩头,金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死死盯着灰雾深处,喉咙里发出低沉警告的呜咽。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在巨大的煞骨化石间穿行,脚下的土地坚硬如铁,布满了金属碎屑。越往深处,雾气越浓,煞气越重,甚至开始凝聚成形,化作一道道模糊的、手持兵戈的虚影,发出无声的咆哮,向着生者扑来。这些并非真正的亡灵,而是此地经年累月积累的杀戮意念与庚金煞气结合所化的煞灵。
顾青鸢并指如剑,银白色的星辉剑气纵横挥洒,浩然正气正是这等凶煞之气的克星,剑气过处,煞灵纷纷如冰雪消融。陈续则并未直接出手,他的“正守”道心散发出的意境,如同无形的屏障,所过之处,那些狂暴的煞气竟被稍稍抚平,变得温顺了些许,仿佛认可了这“守护”之意,不再主动攻击。
这奇异的景象让护道人眼中异彩连连,对陈续的道心有了更深的认识。
前行约数里,眼前豁然开朗。雾气在此地变得稀薄,露出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区域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达十丈的石碑。
石碑通体呈暗金色,材质非金非石,表面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以及无数早已干涸发黑的、不知是何物种留下的血迹。石碑正面,刻着两个龙飞凤舞、却充满了惨烈杀伐之气的大字——
“生死”!
二字仿佛蕴含着无尽的魔力,目光触及,便觉一股尸山血海般的惨烈气息扑面而来,耳边似乎响起了金铁交鸣与绝望的嘶吼,撼人心神!
“好可怕的意念!”周六安只看了一眼,便脸色煞白,连连后退。
陈续与顾青鸢也是心神一震,连忙运转心法稳住心神。
“这石碑……是一件异宝!”护道人守拙目光凝重,“它似乎在镇压着什么,又像是在……筛选着什么。”
陈续凝神感知,发现这“生死碑”与整个山谷的煞气源头紧密相连,它既是煞气的凝聚点,似乎也是控制整个山谷煞气流转的枢纽。而在石碑底部,他怀中的青帝符诏残片,传来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温热感!感应源头,并非来自石碑本身,而是来自……石碑之后,那更加深邃的灰雾之中!
同时,他意识海中那缕“文心剑胆”碎片,也对这石碑散发出的精纯庚金锐气产生了强烈的渴望。
“符诏的感应,在碑后。”陈续沉声道,“但这石碑,恐怕不好过。”
就在他话音落下之际,那“生死碑”上的两个大字,骤然血光大盛!
嗡——!
一股无形的力场以石碑为中心扩散开来,瞬间将陈续五人一猫笼罩其中!
下一刻,众人只觉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已然大变!
不再是灰雾山谷,而是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肃杀冰冷的古战场!
天空是暗红色的,仿佛被鲜血浸染。脚下是焦黑破碎的大地,插满了折断的兵刃与巨大的骸骨。四面八方,无数身披残破甲胄、眼神空洞、散发着浓郁煞气的士兵虚影,如同潮水般向他们涌来!喊杀震天,煞气冲霄!
“是幻境?不……是意念与煞气结合形成的真实杀阵!”护道人守拙脸色一变,“这‘生死碑’,是在考验闯入者!通不过,恐怕神魂会被永远困在这杀阵之中,被煞气同化!”
顾青鸢剑气勃发,将冲在最前的几名煞气士兵斩灭,但更多的士兵源源不断地涌来,仿佛无穷无尽。
陈续深吸一口气,面对这千军万马的冲击,他的“正守”道心反而愈发澄澈。
“此身立处,便是吾土!此心所向,便是吾道!”
他朗声开口,周身浩然正气冲霄而起,不再仅仅是守护己身,而是化作一道无形的、坚定的界限,将他与同伴所在的一方土地,与那无尽的杀戮战场清晰地划分开来!
浩然之界内,煞气退避,心神安宁。
浩然之界外,杀声震天,煞气如潮。
他以自身道心,在这意念杀阵中,强行开辟出了一方净土!
“跟我走!”陈续目光坚定,迈步向前。他所过之处,浩然之界随之移动,万邪不侵,硬生生在这无尽的杀戮洪流中,开辟出一条道路,直指这片意念战场的核心,也是那“生死碑”意念的源头所在!
他知道,破阵的关键,不在斩杀多少煞气士兵,而在直面这“生死”考验的本源。
顾青鸢等人紧随其后,护持左右。
他们的身影,在这片血色战场上,如同暴风雨中不灭的灯塔,坚定地向着未知的深处前行。
而在那战场的尽头,隐约可见一座由无数兵器堆积而成的山丘,山丘顶端,似乎插着一柄……缠绕着翠绿藤蔓的断剑?青帝符诏的感应,正源于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