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霆琛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林薇薇被那目光钉在原地,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精心修饰过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惨白和无法掩饰的恐慌。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高跟鞋踩在飞溅过来的水晶碎片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我只是…我只是看你最近心情不好,总是想起…想起她…我才想找个人…让你开心一点……”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试图用一贯的娇柔和委屈来化解眼前的危机。
“开心?”顾霆琛猛地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让林薇薇几乎窒息。他逼近她,两人之间只剩下不到一尺的距离,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浓烈的威士忌气息和那股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意。“林薇薇,你告诉我,看着一个拙劣的、恶心的模仿品,顶着她的影子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我会开心?嗯?”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刮得林薇薇耳膜生疼。
“你以为你很高明?嗯?”顾霆琛的唇角勾起一个极端讽刺的弧度,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赤裸裸的厌恶和审视,“找一张有几分相似的脸,学几个自以为是的表情动作,穿上那些廉价的、模仿她风格的破布,就能代替她?就能填补什么?”
他猛地扬手指向门口,那个叫安雅的女孩狼狈逃离的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的震怒:“那是什么东西?!那也配?!”
林薇薇被他吼得浑身一哆嗦,眼泪瞬间涌了上来,这次是真的被吓哭了:“霆琛哥…我错了…我真的只是想让你好过一点…我看你总做噩梦…总是不开心……”她伸出手,想去拉他的衣袖,试图用眼泪和肢体接触唤起他一丝怜悯。
“别碰我!”顾霆琛像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一样,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林薇薇踉跄着撞在身后的酒柜上,昂贵的红酒瓶一阵摇晃。
他盯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林薇薇从未见过的、近乎毁灭性的情绪。那不是对苏念安的恨,更像是一种被深深亵渎了某种神圣领域的狂怒。
“林薇薇,你给我听清楚,”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令人骨髓发寒的冰冷,“苏念安,她再不堪,再是个骗子,再是个该死的心机女人,那也是我顾霆琛的女人!是我亲手娶回来,亲手折磨过,也亲手…‘弄丢’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更汹涌的情绪,声音反而压得更低,更危险:
“她的存在,她的价值,她的生与死,都只有我顾霆琛能定义!轮不到你,更轮不到那种不知所谓的蝼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模仿,来玷污!”
“玷污”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如同重锤砸在林薇薇的心上。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犯了一个多么致命的错误。她触碰了顾霆琛内心深处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关于苏念安的绝对领域。那个领域,不容许任何形式的冒犯和替代,哪怕是带着恶意的模仿。
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嫉妒如同毒蛇般噬咬着林薇薇的心。她精心策划的讨好,不仅彻底失败,反而让顾霆琛对那个贱人更加…更加什么?她说不清,但绝不是简单的恨意!那眼神里,有愤怒,有被冒犯的狂躁,还有一种…她无法理解的、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即使苏念安“死了”,即使他恨她入骨,他也不允许任何人去扮演她、模仿她!
这个认知让林薇薇几乎崩溃。五年来,她以为自己赢了,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取代了苏念安在顾霆琛心中的位置。可现在看来,那个贱人的阴影从未消散,反而以另一种更可怕的方式盘踞在他心里!
“我…我马上让她消失!永远消失!我再也不做这种蠢事了!霆琛哥,你原谅我这一次……”林薇薇泣不成声,语无伦次地保证着,只想尽快平息这场风暴。她甚至不敢再提苏念安的名字。
顾霆琛冷冷地看着她涕泪横流、妆容狼狈的样子,眼神里没有丝毫动容,只有更深的厌倦和鄙夷。他不再说话,只是用那种冰冷刺骨、仿佛在看一件失败垃圾的眼神,最后剜了她一眼,然后猛地转身,大步走向包厢门口。
“砰!”
厚重的实木门被他用力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包厢似乎都跟着颤抖了一下。巨大的声响如同最后的审判,狠狠砸在林薇薇的心上。
包厢内,只剩下林薇薇一人,和满地的狼藉——猩红的酒液如同凝固的血液,破碎的水晶渣反射着冰冷的光,空气中还残留着雪茄的焦苦和威士忌的辛辣,混合着她眼泪的咸涩和香水散乱后的甜腻,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坐在冰冷昂贵的地毯上,精心打理的头发散乱下来,昂贵的红裙沾上了污秽的酒渍。她捂着脸,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中溢出,充满了挫败、恐惧和不甘。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她不仅没能挽回顾霆琛的心,反而亲手将他推得更远,甚至可能暴露了自己对苏念安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嫉恨。她精心维持了五年的“顾太太”假象,在这一刻,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而缝隙后面,是顾霆琛那双冰冷到让她绝望的眼睛。
那个贱人!死了五年了,为什么还阴魂不散?!为什么还能让顾霆琛如此反应?!林薇薇的哭声渐渐变成了怨毒的诅咒和低喃,在空荡死寂的包厢里回荡,如同鬼魅。
巴黎,“Echo Studio”。
与国内那场充斥着暴戾和羞辱的风暴截然不同,这里流淌着一种宁静而充满生机的氛围。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整个空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金属、蜡料和新鲜咖啡豆的混合气息。
工作台前,Echo正专注地伏案工作。她穿着一件舒适的米白色亚麻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腕。几缕碎发垂落在她光洁的额边,随着她轻微的动作轻轻晃动。她手中捏着一把精细的镊子,正小心翼翼地将一颗细小的、闪烁着幽蓝色泽的帕拉伊巴碧玺,镶嵌进一枚铂金指环的戒托凹槽里。
她的眼神专注而明亮,带着一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宁静力量。成功还清沈翊的债务,仿佛卸下了心头一块巨石,让她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更加自信从容的光彩。那场光影画廊的展览,不仅带来了丰厚的经济回报,更重要的是,她的设计才华得到了业内的初步认可,“Echo”这个名字,开始在巴黎的小众艺术圈里悄然流传。
“妈咪!”一声清脆欢快的童音打破了工作室的宁静。
宇轩像只快乐的小鹿,从自己的小天地里跑出来,手里高举着一张色彩斑斓的画纸,小脸红扑扑的,大眼睛亮晶晶的:“你看!我画的大轮船!上面有好多好多窗户!还有…还有大烟囱!呜——呜——”
小家伙一边兴奋地展示着自己的“杰作”,一边模仿着轮船的汽笛声。
Echo立刻放下手中的工具和戒指,脸上瞬间绽放出温柔的笑意,所有的专注都化作了对儿子的宠溺。她转过身,张开双臂:“哇!轩轩画的轮船好棒!让妈咪看看!”
宇轩扑进妈妈怀里,献宝似的把画纸塞到Echo手里。画纸上,一艘线条稚嫩却充满童趣的大船占据了大部分空间,船身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方格子窗户,一个夸张的烟囱里还飘着几团黑色的“烟”。
“真厉害!”Echo由衷地赞叹,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蛋,“轩轩以后想坐大轮船去哪里呀?”
“去…去大海!”宇轩挥舞着小手,眼神充满向往,“去找…找…”他歪着小脑袋,似乎在努力思考一个名字,但很快又放弃了,转而指着画纸上的一个角落,“妈咪!这里!我还画了小鱼!还有…小鸟!”
Echo的心微微一动。自从那次幼儿园关于“爸爸”的提问后,小家伙偶尔会流露出对“远方”的懵懂好奇,但再也没有直接问过那个让她心口刺痛的问题。她将那份隐痛小心地藏好,搂紧儿子,笑容温暖:“嗯!大海里有很多小鱼,天空中有很多小鸟,等轩轩再长大一点,妈咪带你去坐大轮船看大海,好不好?”
“好耶!”宇轩开心地在妈妈怀里扭来扭去,暂时忘记了那个遥远的问题。
母子俩依偎着,看着那张充满童真的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温馨的剪影。Echo轻轻抚摸着儿子柔软的头发,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和温暖。过去那些黑暗的记忆,仿佛真的被大洋和时光隔开了。这里是她的新生之地,是她和宇轩的家。
就在这时,工作台上的固定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清脆的铃声打破了这份温馨的宁静。
Echo微微一愣。这个工作室的电话号码知道的人很少,除了沈翊,就是画廊的负责人杜兰德夫人和一些必要的供货商。会是谁?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听筒。
“bonjour(你好)?”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职业化的温和。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带着优雅法语口音的女声,声音温和却透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
“bonjour, madame Echo?Je suis madame Renoir.(你好,Echo女士?我是雷诺阿夫人。)”
雷诺阿夫人?!
Echo握着听筒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微微泛白。这个名字,在珠宝设计界,尤其是在巴黎的艺术圈,几乎等同于一个传奇!雷诺阿夫人,伊莎贝拉·雷诺阿,法国国宝级的珠宝设计大师,出身于显赫的艺术世家,早已隐居多年,极少过问世事。她的作品是各大顶级博物馆争相收藏的珍宝,她本人更是无数设计师心中遥不可及的偶像和标杆!
这样一位泰斗级的人物,怎么会…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oui, madame Renoir… c’est moi…(是的,雷诺阿夫人…是我…)”Echo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甚至下意识地切换了法语,尽管她的法语还带着些许生涩。
“J’ai vu votre collection ‘Lumière de l’aube’ dans la galerie durand.(我在杜兰德的画廊看到了你的‘破晓之光’系列。)”雷诺阿夫人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Votre travail est… saisissant.(你的作品…令人震撼。)”
Echo只觉得呼吸一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撞出喉咙!雷诺阿夫人…看了她的作品?还说…震撼?!
“Je… merci beaucoup, madame Renoir… c’est un immense honneur…(我…非常感谢您,雷诺阿夫人…这是莫大的荣幸…)”Echo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那份巨大的惊喜和突如其来的紧张让她几乎语无伦次。
雷诺阿夫人似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温和而包容:“Ne soyez pas nerveuse, ma chère.(别紧张,我亲爱的。)”她的语气带着长辈般的慈和,“Votre utilisation des lignes fluides et de la lumière naturelle, et cette émotion pure et intense qui émane des pièces… cela m’a rappelé mes débuts.(你对流畅线条和自然光线的运用,以及作品中散发出的那种纯粹而强烈的情感…让我想起了我的早年。)”
Echo屏住呼吸,一个字都不敢错过。能得到传奇大师这样的评价,简直像做梦一样!
“Je serais très honorée si vous pouviez venir visiter mon atelier personnel demain après-midi, disons… à 15 heures?(如果你明天下午三点能来参观我的私人工作室,我将深感荣幸?)”雷诺阿夫人提出了邀请,语气自然得像是在邀请一位老友,“J’aimerais discuter avec vous, voir si nous pourrions peut-être… collaborer sur quelque chose.(我想和你聊聊,看看我们是否有可能…在一些事情上合作。)”
collaborer? 合作?!
这个词如同惊雷在Echo耳边炸响!她甚至怀疑自己的法语听力出了问题。雷诺阿夫人,邀请她去私人工作室,谈…合作?!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她!她用力捂住嘴,才没有让自己惊喜地叫出声。眼眶在瞬间发热,视线变得模糊。五年!从地狱爬出,从零开始,在异国他乡带着孩子挣扎求生,所有的坚持和努力,似乎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命运最慷慨、最不可思议的回馈!
“oui! Absolument! Je serai là! Avec grand plaisir!(是的!当然!我会去的!非常荣幸!)”Echo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明显的哽咽,她甚至忘了用更得体的敬语,只是急切地表达着自己的愿意。
电话那头的雷诺阿夫人似乎感受到了她强烈的激动,声音里的笑意更浓了些:“parfait. J’attends avec impatience de vous rencontrer, Echo.(太好了。我期待着与你见面,Echo。)”
电话挂断。
“嘟…嘟…嘟…”
忙音传来,Echo却依旧保持着握着听筒的姿势,僵在原地。耳边仿佛还在回荡着雷诺阿夫人那优雅的法语和那句石破天惊的“合作”。窗外的阳光似乎变得更加耀眼,工作室里熟悉的工具和材料,在这一刻仿佛都镀上了一层梦幻般的金色光晕。
巨大的惊喜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激动和难以置信。雷诺阿夫人的私人工作室!那是多少设计师梦寐以求的圣地!而合作…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的设计真正得到了顶尖大师的认可!意味着“Echo”这个名字,将有机会登上一个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更广阔璀璨的舞台!意味着她和宇轩的未来,将拥有更坚实、更光明的基础!
“妈咪?”宇轩疑惑的声音响起,他放下手里的积木,跑过来抱住妈妈的腿,仰着小脸,看着妈妈脸上混合着泪水与巨大笑容的奇怪表情,“妈咪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呀?”
Echo猛地回过神,她蹲下身,一把将儿子紧紧抱进怀里,力气大得让宇轩“哎呀”了一声。她把脸埋在儿子带着奶香的小肩膀上,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轩轩…”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是喜极而泣,“妈咪…妈咪太高兴了…真的…太高兴了…”
宇轩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能感受到妈妈那巨大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他伸出小手,笨拙地拍着妈妈的背,奶声奶气地安慰:“妈咪不哭…高兴…高兴就要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