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 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 斜斜照在顾霆琛安静的睡颜上。 长睫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 呼吸均匀。 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 只有紧蹙的眉头。 泄露着昨夜混乱的痕迹。
我僵在床边。 指尖残留着他滚烫泪水的触感。 耳边却反复回响着那声破碎的呓语—— “薇薇…对不起…” 像淬毒的针！ 反复扎进心脏最深处！ 痛得无法呼吸！
他到底… 在梦里对林薇薇道什么歉？！ 那份愧疚… 究竟从何而来？！
“唔…” 一声含糊的呻吟响起。 顾霆琛睫毛颤动。 缓缓睁开眼。 琥珀色的眼眸。 带着初醒的迷茫。 和对上我视线时的瞬间安心。 “念念…” 他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本能地伸出手。 想要抓住我的手指。 像寻求温暖的雏鸟。
我的身体却比意识更快！ 猛地向后一缩！ 避开了他的触碰！ 动作快得近乎失态！
顾霆琛的手僵在半空。 眼中的安心瞬间被巨大的困惑和受伤取代。 “念念？” 他委屈地扁嘴。 眼圈迅速泛红。 “我做噩梦了…” “好怕…” 他试图坐起来。 身体却因昨夜激烈的头痛残留着虚弱。 摇晃了一下。
看着他苍白的脸。 眼底那份纯粹的依赖…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 苏念安！ 你在干什么？！ 迁怒一个病人？！ 他懂什么？！
“没…没事了。” 我强压下翻涌的酸楚。 声音干涩。 重新伸出手。 扶住他微微发颤的肩膀。 “喝点水？” 动作机械。 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疏离。
顾霆琛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顺从地就着我的手喝水。 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带着孩童般的不安和探究。 “念念…你不开心？” 他小声问。 “是不是…我又惹你生气了？” 那份小心翼翼。 像把钝刀子。 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没有。” 我别开脸。 不敢看他干净的眼睛。 怕泄露心底的狼狈和绝望。 “你…你再睡会儿。” 只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房间！
“不要睡！” 顾霆琛猛地抓住我的手腕！ 力道很大！ 带着全然的恐慌！ “念念别走！” “陪我！” 他急切地喊着。 像个害怕被丢弃的幼兽。 昨夜书房里那声“薇薇救我”带来的冰冷… 此刻被他滚烫的依赖暂时驱散。 却也… 更加讽刺！
“霆琛少爷！” 一个刻意拔高的、娇柔的女声！ 突兀地在门口响起！ 打破了房间内紧绷的死寂！
林薇薇！ 她不知何时又来了！ 倚在门框上。 妆容精致。 一袭淡粉色香奈儿套装。 衬得她温婉无害。 手里。 依旧紧紧攥着那枚幽蓝刺眼的袖扣！ 像攥着胜利的旗帜！
“薇薇姐听说您又不舒服了…” 她无视我僵硬的身体。 踩着细高跟。 径直走到床边。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特意过来看看您。” 她将手中的袖扣。 再次递到顾霆琛眼前！ 宝石的光芒在晨光下跳跃。 带着蛊惑的气息。 “您看…” 她声音放得极柔。 像在哄诱一个迷路的孩子。 “这是您最珍视的‘海洋之心’…” “您说过…” 她刻意停顿。 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我瞬间煞白的脸。 红唇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只有它…” “才配得上您心底唯一的…”
“念念！” 林薇薇的话没说完！ 就被顾霆琛突然拔高的声音打断！ 他像是被那抹幽蓝刺激到！ 猛地甩开林薇薇的手！ 袖扣“叮当”一声掉在柔软的地毯上！ 他看也不看！ 反而更加用力地攥紧我的手腕！ 整个人往我怀里缩！ 眼神里充满了对林薇薇的陌生和一丝…恐惧？ “不要她！” 他指着林薇薇。 声音带着哭腔。 “念念！赶她走！” “我怕！” 他像个被陌生人吓到的孩子。 只认准了唯一的庇护所！
林薇薇脸上的柔情瞬间凝固！ 扭曲成难以置信的嫉恨！ 精心描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死死瞪着顾霆琛死死抓着我的手！ 和那份全然的排斥！ 精心策划的“救赎”戏码！ 再次被无情打碎！
“霆琛哥！” 她勉强维持住声音的平稳。 带着委屈和受伤。 “是我啊…薇薇！” “你最信任的薇薇啊！” 她弯腰想去捡那枚袖扣。 “你看清楚…”
“走开！” 顾霆琛尖叫！ 把头更深地埋进我怀里！ 身体抖得厉害！ “坏女人！” “念念救我！” 他语无伦次。 只反复喊着我的名字。 像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巨大的混乱和荒谬感席卷了我！ 苏念安！ 你看！ 他抱着你！ 喊着让你救他！ 却对那个被他潜意识愧疚和呼唤的女人… 充满了恐惧和排斥？！ 这到底… 是怎么回事？！
“林小姐。” 我深吸一口气。 压下喉咙的哽咽。 声音带着疲惫的冰冷。 “您也看到了。” “霆琛现在情绪很不稳定。” “请您…” 我顿了顿。 目光落在她捡起的、闪着冰冷光芒的袖扣上。 “带着您的‘信物’。” “离开吧。” 每一个字。 都像从冰水里捞出来。
林薇薇直起身。 捏着袖扣的手指关节泛白。 她死死盯着我。 眼神怨毒得像淬了毒的冰棱！ “苏念安！” 她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 “你别得意！” “他只是一时糊涂！” “等他想起来…” 她拖长语调。 露出一个扭曲的、胜券在握的笑容。 “你和你那快死的妈…” “都得给我滚！” 轰！ “快死的妈”！ 像最恶毒的诅咒！ 狠狠砸下！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又瞬间冻结！ 我几乎控制不住要冲上去撕烂她的嘴！
怀里顾霆琛的颤抖。 却像冰冷的锁链！ 将我死死钉在原地！ 苏念安！ 你不能！ 为了这种人… 毁了自己！
“滚！” 我指着门口。 声音嘶哑。 带着濒临崩溃的颤抖。 “立刻！” “滚出去！”
林薇薇冷笑一声。 目光扫过我怀里瑟瑟发抖的顾霆琛。 再落到我强撑的冰冷上。 “我们走着瞧！” 她踩着高跟鞋。 带着一身未散的怨毒。 转身离去。 留下更深的压抑。
房间里。 只剩下顾霆琛压抑的抽泣。 和我沉重的心跳。
“念念…” 他抬起头。 泪眼婆娑。 脸上还挂着泪痕。 眼神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依赖。 “坏女人走了…” “不怕了…” 他像在安慰我。 又像在安慰自己。 “念念在…就不怕…”
这份全然的信任… 此刻却像最沉重的枷锁！ 压得我喘不过气！ 苏念安！ 你还能… 自欺欺人多久？ 当他记忆完全恢复… 想起此刻对你的依赖… 只会觉得… 更加恶心和屈辱吧？！
我僵硬地。 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像安抚一个真正的孩子。 目光却空洞地落在虚空。 窗外。 阳光明媚。 鸟语花香。 却照不进这座… 华丽冰冷的囚笼。 更照不亮… 我心底那片… 早已冰封的荒原。
顾霆琛在我笨拙的安抚下。 渐渐平静。 呼吸变得绵长。 再次沉沉睡去。 只是这次。 他的手指。 依旧死死攥着我的衣角。 不肯松开。
我坐在床边。 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看着那张即使在睡梦中。 也带着一丝不安的俊美脸庞。 阳光落在他长睫上。 投下小片阴影。 纯洁。 无害。
而我的脑中。 却像有两股力量在疯狂撕扯—— 林薇薇怨毒的脸。 和那枚幽蓝的袖扣。 顾霆琛依赖的眼神。 和那声“薇薇对不起”的梦呓。 管家陈伯冰冷的通话。 和母亲催命的医药费…
无数碎片翻搅！ 头痛欲裂！
就在这时。 门外走廊。 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停在我的房门外。 没有敲门。 没有询问。 只有一道冰冷锐利的视线。 仿佛透过厚重的门板。 死死钉在我身上！
是陈伯！ 那个无处不在的监视者！ 他一定… 听到了刚才的混乱！ 看到了林薇薇的狼狈离开！ 也看到了… 顾霆琛对我的全盘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