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死寂。 空气凝固得像一块冰冷的玻璃。 我僵在原地，后背死死抵着墙壁，指尖冰凉！ 脸颊上那个被触碰过的地方，火烧火燎！ 像被滚烫的烙印烫了一下！ 残留着他嘴唇温软的、带着少年莽撞气息的触感！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片皮肤，提醒着我刚才发生了什么！
顾霆琛… 亲了我！ 在病房冰冷的灯光下！ 像个初尝禁果又惊慌失措的莽撞少年！
他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 裹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一小撮乌黑的头发！ 像一只受惊后把自己埋进沙堆的鸵鸟！ 巨大的被子团在病床上瑟瑟发抖！ 细微的呜咽声闷闷地传出来： “呜…念念…对不起…别讨厌我…别不要我…” 声音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全然的恐慌。 仿佛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天大罪行！
血液在耳膜里疯狂冲撞！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震得我指尖都跟着发麻！ 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被冒犯的愤怒在心底翻腾！ 想冲过去质问！ 想立刻逃离这个荒谬的地方！ 可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动弹不得！
“顾霆琛！”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嘶哑得厉害，“你…你出来！” 被子团猛地一缩！ 抖得更厉害了！ “呜…不出去…念念生气了…会赶我走…” 呜咽声带着哭腔，委屈得不行。 好像…做错事的是我？！
荒谬！ 巨大的荒谬感再次灭顶！ 可看着他蜷缩成一团的可怜样子，看着他露在外面那一小撮无助颤抖的黑发… 那句严厉的斥责，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只剩下一片混乱的心悸和…一丝诡异的、不该有的心软？！
“我没生气。” 我咬着牙，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但…你不准再这样！听见没有？” 被子团安静了一瞬。 然后，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从被子边缘探了出来。 额前的碎发凌乱，眼睛红红的，像只被暴雨淋透的小狗，怯生生地望着我。 “真的…没生气？” 他小声确认，眼神里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小心翼翼。 “没有！” 我别过头，避开他那过于澄澈又依赖的目光，“但你…以后不准随便亲别人！这是…这是不礼貌的！” “别人？” 顾霆琛的眉头困惑地皱起，眼神瞬间充满了委屈，“念念不是别人！念念是我老婆！” 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这是天经地义、不容置疑的宇宙真理！ “而且…” 他顿了顿，脸颊泛起更深的红晕，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羞涩的倔强，“念念的脸…好软…好香…我…” “闭嘴！” 我脸颊瞬间爆红！像被点燃的炸药桶！猛地打断他！ 再说下去，我怕自己会原地爆炸！
顾霆琛被我吓了一跳，立刻又要把头缩回被子里！ 就在这时——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管家陈伯端着一个托盘，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一杯温水和几片药。 他刻板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病房—— 扫过地上滚落的苹果和水果刀。 扫过僵立墙边、脸颊通红、呼吸不稳的我。 扫过病床上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眼睛、偷瞄着我的顾霆琛。 最后，落在我脸颊那片异常明显的、尚未褪去的红晕上。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 快得让人抓不住。 但绝对不是意外！ 是了然！ 是评估！ 是…冰冷的算计！
“顾总，苏小姐。” 陈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板，听不出丝毫情绪，“顾总该吃药了。” 他将托盘平稳地放在床头柜上。 弯腰，极其自然地将滚落在地毯上的苹果和水果刀一一捡起。 动作精准得像设定好的程序。 水果刀被他握在手里，冰冷的金属刀柄反射着灯光。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刀柄上。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刚才刀锋脱手的冰凉触感。 心跳再次漏跳一拍！
顾霆琛看到陈伯，尤其是看到他手中的药片，小脸立刻垮了下来。 “不吃药！” 他嘟囔着，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一双抗拒的眼睛，“苦苦的！念念说了，不吃苦药！” 他居然拿我的话当挡箭牌？！ 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顾总，” 陈伯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医生交代，按时吃药才能早日康复，才能…和苏小姐一起出去玩。” 出去玩？ 这个诱惑精准地戳中了顾霆琛的死穴！ 他眼睛亮了一下，看看陈伯，又看看我，似乎在寻求确认。 “念念…吃了药…就能出去玩了？和你一起？” 他充满期盼地看着我。 巨大的压力再次袭来！ 为了让他安静吃药，不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我只能硬着头皮，极其艰难地点了点头。 “嗯…对…乖，把药吃了。” 顾霆琛得到了我的保证，脸上的抗拒瞬间少了大半。 他磨磨蹭蹭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坐直身体。 眼神依旧黏在我身上。 仿佛我才是那剂最甜的糖。 陈伯适时地将水杯和药片递给我。 我像个被操控的木偶，接过药片和水。 顾霆琛立刻乖乖张开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机械地将药片放进他嘴里。 他看着我的眼神，专注得令人心慌！ 仿佛在品尝的不是苦药，而是无上美味。 他咕咚咕咚喝下水。 然后，像等待表扬的小狗，眼神灼灼地盯着我…和我手中的水杯？
我愣了一下。 才想起昨天喂药后给他的糖。 下意识地看向床头柜——空空如也。 昨天剥的那些糖早就被他吃完了。 “今天…没糖了。” 我有些艰难地开口。 顾霆琛眼中的光亮瞬间黯淡下去。 巨大的失望弥漫开来。 他瘪着嘴，小声抱怨：“苦…好苦…” 那委屈巴巴的样子，让人无法忽视。 陈伯如同影子般站在一旁，眼神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嘲弄？ 仿佛在说：看，你连颗糖都给不了他。
鬼使神差地…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 不是去拿东西。 而是… 极其僵硬地、笨拙地… 用指尖，轻轻地、飞快地… 拂过他柔软的、因为不满而微微嘟起的唇角！ 那里沾了一点点水渍。 冰凉微湿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像过电一样！
轰！ 我和他都愣住了！ 顾霆琛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随即，那巨大的失落被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的光芒取代！ 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笑容灿烂得晃眼！ 像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糖果！ 他甚至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一下我指尖刚才拂过的地方！ 眼神亮得惊人！ “念念…这里…是甜的！” 他惊喜地宣布，像个发现了宝藏的孩子！
我的指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 脸颊再次滚烫！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苏念安！你到底在干什么？！ 你在安抚他？还是在…撩拨他？！ 在这个管家虎视眈眈的病房里？！ 在这个随时可能崩塌的虚假幻境里？！ 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慌让我几乎窒息！
“苏小姐，” 陈伯平板的声音适时响起，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顾总需要休息了。” 他像一座冰冷的闸门，无情地截断了这失控的暖流。 “另外，” 他转向我，语气毫无波澜，“楼下有新到的…日常用品，需要您去确认签收一下。” 又是这种不容置疑的指令！ 把我从他身边支开的指令！ 心底的寒意瞬间压过了脸颊的滚烫！ 我几乎是立刻点头。 “好，我马上去。” 我需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立刻！马上！
顾霆琛一听我要走，立刻急了！ “念念别走！” 他伸手想抓住我的衣角。 我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动作快得连自己都意外！ 顾霆琛的手僵在半空。 眼神里的欢喜瞬间冻结，变成了浓重的受伤和不解。 “念念…” 他喃喃着，声音带着脆弱的不安。
“我…我很快回来。” 我喉咙发紧，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就走！ 脚步踉跄！ 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两道目光—— 一道，是顾霆琛充满依赖和不安的、湿漉漉的视线。 另一道… 是陈伯冰冷如刀、带着审视和算计的眼神！ 像跗骨之蛆！
逃离病房。 厚重的门在身后关上。 隔绝了里面那个依赖的少年。 也隔绝了管家那令人心寒的目光。 我靠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大口喘息。 心脏还在疯狂跳动。 指尖残留着他唇角微凉的触感… 脸颊上被他亲吻过的烙印依旧灼热… 脑子里一片混乱轰鸣！ 苏念安… 你失控了！ 你差点… 沉溺进去了！
不行！ 必须清醒！ 这份“甜蜜”，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我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走向电梯。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不是为了签收什么见鬼的“日常用品”。 是为了…喘息。 也是为了避开那个让我方寸大乱的男人！ 至少…暂时。
电梯下行。 金属壁映出我此刻狼狈的样子——双颊绯红未褪，眼神慌乱，嘴唇微微颤抖。 像个…怀春的少女？ 巨大的讽刺感让我胸口发闷！
电梯到达后勤楼层。 刚走出来。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苏…苏小姐？” 我转头。 是一个年轻的女佣，看着面生，应该是新来的。她手里捧着一个不大的纸箱。 “这…这是管家吩咐签收的…给您的…日常用品。” 她低着头，声音很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将纸箱递给我时，手指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 眼神飞快地瞟了我的脸颊一眼，又迅速垂下。 那眼神里…有同情？还有…一丝慌乱？
我心头微动。 陈伯让我下来签收东西…东西却在这个陌生的女佣手里？ 而且只有这么一个小纸箱？ “谢谢。” 我接过纸箱。 很轻。 里面似乎只有几件衣物之类的东西。 女佣飞快地说了一句“不客气”，转身就想走。 “等等。” 我叫住她。 她身体猛地一僵！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是新来的吗？” 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和。 “…是，我叫小梅。” 她小声回答，依旧背对着我。 “小梅，” 我看着她的背影，“刚才…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等我？” 小梅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是…是的…” 她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在撒谎。 为什么？
我没有再追问。 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心底的疑云更深。 低头看向手中的纸箱。 很普通。 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抱着纸箱，没有立刻回病房。 而是拐进了这一层的公共洗手间。 反锁隔间的门。 将纸箱放在马桶盖上。 深吸一口气。 打开了盖子。 果然！ 上层只是几件普通的换洗衣物。 但下面… 压着一个不起眼的、折叠起来的小纸条！ 像是不小心夹带进去的！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飞快地拿起纸条。 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用铅笔写的、极其潦草的、仿佛随时会被擦掉的小字：
“小心吃的药！晚上别睡太沉！窗外有人！”
轰！ 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 狠狠扎进心脏！ 药？ 顾霆琛吃的药？！ 晚上别睡太沉？ 窗外有人？！ 是谁？！ 林薇薇？ 管家？ 还是…那个制造了天台“滚”字纸条和车祸的幕后黑手？！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 纸条被我死死攥在手心！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是谁？！ 是谁在冒险给我传递消息？！ 是小梅吗？ 那个眼神慌乱、递给我纸箱的新女佣？ 她看到了什么？ 听到了什么？ 为什么要帮我？！ 管家知道吗？！
巨大的恐慌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我猛地将纸条撕得粉碎！ 冲进马桶！ 看着纸屑打着旋被水流吞噬！ 心脏依旧在疯狂擂动！ 手脚冰凉！ 那个躲在暗处的窥视者… 那个冰冷的管家… 那个虎视眈眈的林薇薇… 还有…那个心智单纯、把我当成唯一依靠的顾霆琛… 这个豪华的囚笼… 比我想象的…更危险百倍！
我靠在冰冷的隔间门上。 闭上眼。 强迫自己冷静。 不行… 必须立刻回去！ 顾霆琛一个人在病房！ 万一… 万一那药真的有问题？！ 万一窗外的人… 我不敢再想下去！ 为了妈妈… 也为了此刻那个懵懂依赖我的“病人”… 我必须守着他！
我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表情，抱着那箱衣物，快步走出洗手间，冲向电梯。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回到VIp病房区。 刚走出电梯。 就听到一阵压抑的争吵声从顾霆琛病房的方向传来！ 是林薇薇的声音！ 尖利、愤怒、充满怨毒！ “让我进去！你们这群看门狗！霆琛哥需要的是我！不是那个心机女！” “林小姐，顾总需要静养！请您离开！” 是保镖队长陈锋冰冷的声音。 “静养？我看他是被那个贱人灌了迷魂汤！现在连门都不让我进？！” 林薇薇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扭曲，“苏念安呢？她又躲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心虚了？！” 我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她怎么又来了？！ 管家故意的？！ 纸条上的警告还在耳边盘旋！ 我顾不上许多，抱着纸箱快步走过去。
病房门口。 林薇薇正被两个高大的保镖拦住。 她精心打扮过，穿着昂贵的连衣裙，妆容精致，但此刻因为愤怒而显得面目狰狞！ 她试图硬闯，却被保镖像铁塔一样挡在外面。 看到我出现，她眼中瞬间爆发出淬毒般的恨意！ “苏念安！” 她尖叫着，像看到仇人一样扑过来！ 保镖立刻上前拦住她。 “你个不要脸的贱人！你到底给霆琛哥下了什么蛊？！” 林薇薇指着我，声音尖锐刺耳，“让他变成这样？连我都认不得了？！是不是你趁他失忆搞的鬼？！你说啊！” 她的指控像毒针一样射来！ 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病房门突然被打开一条缝。 顾霆琛苍白惊慌的脸出现在门缝里。 他看到门口混乱的场面，尤其是看到状若疯魔的林薇薇，眼神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填满！ “坏人！魔鬼！” 他指着林薇薇，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猛地往后缩！ “念念！念念保护我！” 他慌乱地寻找我的身影，声音带着哭腔！ 看到我，他眼睛一亮，急切地想冲出来！ 却被门后的护士连忙拦住！
林薇薇看到顾霆琛对她那恐惧到极点的反应，再看到他像寻求庇护的幼兽一样喊着我的名字… 她精心维持的理智彻底崩断了！ “啊——！苏念安！我要杀了你！” 她发出凄厉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挣脱保镖的阻拦！ 像一颗失控的炮弹，狠狠朝我撞了过来！ 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直直地抓向我的脸！
“小心！” 陈锋厉喝！ 距离太近！ 保镖也来不及完全拦住！ 我下意识地抱着纸箱侧身躲避！ 但还是慢了半拍！ 肩膀被她狠狠撞上！ 巨大的力道让我踉跄后退！ 手里的纸箱脱手飞了出去！ 里面的衣物散落一地！ 而林薇薇的手指… 带着凌厉的恨意，擦着我的脸颊划过！ 火辣辣的刺痛感瞬间传来！ 一道血痕出现在脸颊上！
“念念！” 病房里传来顾霆琛惊恐至极的尖叫！ 他像疯了一样挣脱护士的阻拦，猛地冲了出来！ 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红着眼，狠狠地、用尽全力地推开了还想扑向我的林薇薇！ “不准欺负念念！” 他挡在我身前，张开手臂，小小的身体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声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凶狠和决绝！ “坏人！滚开！离我老婆远点！”
整个走廊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 保镖。 护士。 被推得一个趔趄、难以置信看着他的林薇薇。 还有… 被他死死护在身后的… 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我看着眼前这个比我高不了多少的少年。 看着他纤细却挺得笔直的背影。 看着他因为极度气愤而剧烈起伏的肩膀。 看着他明明害怕得要死、却依旧死死挡在我身前的倔强姿态…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又酸！ 又涩！ 又麻！ 一种从未有过的、汹涌的、混杂着巨大酸楚和怜惜的情绪… 如同决堤的洪水！ 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心防！ 狠狠地… 击中了我！
脸颊被抓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可心里某个冰冻的角落… 却因为身前这个颤抖的小小身影… 裂开了巨大的缝隙！ 涌进一片滚烫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