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老爷子眼泪瞬间冲出眼眶，却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只连连点头：“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康老爷子刚说完，康峻缓缓的闭上了眼，仿佛方才那声“爷”已耗尽他全部力气。
康老爷子慌了神，猛地抬头看向文清，声音掩不住颤抖：“文同志，这……这？”
文清赶紧俯身，两指搭上康峻的手腕，脉搏比之前好多了，又翻看了一下他的眼皮，片刻后抬眼，声音轻而笃定：“放心，是体力耗尽的正常反应。苏醒后十分钟内再次入睡，反而利于脑干修复。”
康家老大用袖口悄悄的擦了擦眼泪，嗓子发哑：“那……后续？”
文清从药箱里拿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三粒暗红色药丸：“这药丸入口即化，每六个小时喂一次。明天我再来。他今天还能醒来几次？醒来后先不用喂他食物，只喂他喝点水就行。”
康老爷子连连点头，像捧着救命符般接过这三颗暗红色药丸。
文清提上药箱，刚向前走了两三步，回过头来，嘱咐道：“对了，这些吊瓶啊，机器啊，都撤了吧？我看病用不到这些。”
康老爷子一怔，回头望向那两台氧气瓶和心电监护仪，这可是前几天康峻出院时，他动用关系才拿到手的“救命家伙。”他迟疑了一瞬，还是压低嗓音问：“文同志，这些……真不用了？”
“不用！”
文清提着药箱走出了卧室，太阳挂在天空的正中央，文清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十一点半多了快十二点了。顾景淮迎上来，伸手接过药箱，低声问：“累不累？”
文清轻吐一口气，声音低得只有他听得见：“比想象中顺利，但明天才是关键。只要他能挺过第二次针，醒来的时间就会一次比一次长。”
康泰远远站着，脸色青白交错，想上前又拉不下脸。萧景然咬唇，眼眶泛红，却再不敢出声质问。
康老爷子亲自把文清送到院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文同志，大恩不言谢，明天……就拜托了您了。”
文清却没收，只抬手把那信封轻轻推回去，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康老，钱我就不收了。今天只是第一步，病人醒是醒了，可脑干里的弹片还没真正挪窝，明天才是关键期。要是因为收了钱，您心里踏实了，我心里反倒不踏实。”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等他能自己走出这间院子，再谈谢不迟。明天同一时辰，我再来。若见指甲发青、呼吸带哨音，立刻派人去周家通知我，昼夜都行。周家有我家电话，我不方便给您留电话。”
康老爷子怔了半瞬，见她神情坚决，只得把信封又揣回怀里，拱手道：“好，文同志高义，老康记下了。明日我亲自在门口迎您。”
文清略一点头，转身时顺手把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轻得像只是拂去一粒尘。顾景淮提着药箱跟在她身侧，两人并肩走出康家，背影被正午的阳光拉得修长。
直到拐过弯，彻底离了康家视线，文清才轻不可闻地舒了口气。顾景淮侧眸看她，嗓音压得极低：“真不收？康家这回是下了血本，看那信封厚度，少说也有两千。”
文清弯了弯唇角，声音散在秋风里：“收了就变味儿了。康峻才醒，还没有脱离危险期，我若真把钱装进口袋，明日万一出点岔子，康家就会以为我拿钱不办事，甚至反咬我一口‘贪财误诊’。到那时，有理也说不清，爷爷的清誉，二哥的前程都得给我垫背。不如先留个人情，让他们欠着我，反倒更稳。”
顾景淮低笑一声，把药箱换到左手，右手牵住她：“小狐狸，算计得倒精。”
文清用胳膊肘轻撞他一下，语气带着难得的俏皮：“说什么呢。走吧，我饿了。”
文清顾景淮找了一家国营饭店，走了进去，人不少，顾景淮点完菜，角落里还有一张空桌子，文清顾景淮刚坐下不久，就听见旁边有人喊：“景淮？”
顾景淮抬头望去，原来是萧亦轩和几位年轻男女。
文清没有回头，只听见身后传来萧亦轩的声音：“抱歉各位，我看见了两个朋友，我先去和他们说会话。”
这时传来一声文清比较熟悉的声音：“去吧，你也可以请他们来一块吃。”
这时，服务员把菜端了上来，一份糖醋里脊，一份辣椒炒土豆丝，一份炒鸡，还有两碗米饭。
萧亦轩走了过来，笑道：“景淮，文同志，好巧啊。”
萧亦轩一身藏青中山装，领口熨得笔挺，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像把“温文尔雅”四个字穿在身上。
顾景淮起身，单手虚扶桌沿，挡在文清外侧，语气平常：“亦轩，确实巧。”
文清这才回头，目光掠过萧亦轩，点头致意：“萧同志。”
“我和几个朋友来聚餐，难得碰见，不如拼个桌？人多也热闹。”
顾景淮淡声婉拒：“亦轩，不用麻烦了，我们吃完还要赶时间。”
萧逸轩那几个朋友抬头好奇地往这边张望，其中一人看到文清的侧脸， 色咪咪的说道：“冯哥，原来这里有位大美女啊，我去叫亦轩把他们叫过来一块用餐。”
那年轻人说着就起身，胳膊肘一拐，把椅子撞得“哗啦”响，几步凑到萧亦轩身后，伸手就要去拍他肩膀。
“亦轩，别小气啊！”他声音吊儿郎当，带着酒嗝，“让你的美女朋友过来一起吃吧，哥哥我请。”
萧亦轩笑容不变，侧身挡住同伴，语气依旧温和：“杨哥，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别失态。”
那年轻人撇撇嘴，还想再开口，文清回头向后看去，声音不高，却足够让附近几桌都听清：“冯子阳，管管你朋友，你要是不管我可要出手了。”
冯子阳喝的有些迷迷糊糊的，听见这声音，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抬头正对上文清的目光，后背顿时沁出一层冷汗。
“文、文姐？”
冯子阳舌头打结，连忙起身，来到那年轻人身后，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年轻人闪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