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书抱着几节檀香木紧紧跟在圭玉的身后,跑了一路,她连连喘气说道,“圭玉姑娘,你不过刚醒,医师们都说此时最需静养,怎可这样乱跑。”
林锦书已于药人谷待了半月有余,自那日醒后,她稀里糊涂地见到药人谷来人,才知过了那狐狸幻境已有资格进入谷内。
只是本应与她一起的圭玉几人却始终昏迷不醒,她本该忧心药人谷不许他们一同入内,却见那几个白衣弟子将几人一起抬了回来。
药人谷奇花异草,周边雾气极重,若无人领路,来也不易,去也不易。
她是未曾见到什么宝藏,药人谷的人少与她往来,也并不安排她做什么,只是腾了个地方叫她暂且先住着。
她一人身居异地,实是孤独无人可搭话,从入谷前便跟着那谢朝辞的名唤泊禹的人,简直是个锯嘴葫芦,她一开始还与他搭话,到后来发现倒不如与那看门的狗讲话。
与狗说多了它还会叫两声回应她!
而那人往日不见踪影,也瞧不见多少对谢朝辞的忧心,倒显得她大惊小怪了一样。
今日她照常在侍弄花圃内的那些花草,却见圭玉突然推门而出。
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差些感动地流出泪水,若她再不醒,那门口的狗都要嫌她话多了。
只是她还未曾有机会与她好好诉衷肠,便见圭玉拿着一把斧子,手起刀落将院外檀木砍下手臂长的几节。
她大惊失色,转身便欲跑,她方才醒来便闯此大祸,好巧不巧她还就在周边,这可如何说得清?
只是也不知道为何,她的腿竟像灌了铅,不知不觉便跟了过去,甚至还替她抱起了那几节木头。
现下好了,她真成帮凶了。
圭玉见她跟在身后脸色连连变化,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实是叫鬼瞧不懂,难不成是这些日子她又修了什么神奇的路数?
“圭玉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若是药人谷的那些人发现我们砍了……不,你将那棵檀木砍成了四不像,怕是要怪罪下来的。”林锦书只觉得自己的腿跟死了一般,怎么就一直跟着人家走,停都停不下来。
“到了”
圭玉推开门,目光落于前方。
红罗帐,木雕兰。
屋内一阵阴气涌出,圭玉退后几步,挥了挥衣袖才将那些散干净。
药人谷周边瘴气本就重,谷内又生得如此多的古怪花草,最是易生精怪的地方,若此种地方屋内还无人气的话,便要生出许多阴物了。
林锦书停住脚步,这才发现她来的正是安置谢朝辞的地方。
“将那几节檀木丢于地上烧着,驱一驱这屋内的邪气。”圭玉看向她,倏地侧身躲过锋锐的剑刃,她冷笑一声,掀开床边帷帐,将檀木拿过通通丢给泊禹,“若有这功夫不如赶紧烧一烧,还嫌谢朝辞当鬼未当够?”
泊禹难得皱眉,确是因她的话愣在原地。
只是公子早已醒来,世子的确迟迟未醒,实在叫人忧心,也不知究竟与面前这女子有无关系。
他还在犹豫,一旁的林锦书已默默蹲下抽出了一根燃起了火。
随着火焰腾起,屋内弥漫起一股蜜味甜香,随后裹挟着浓烈的药味扩散而开。
圭玉看着老实本分的林锦书,觉得孺子实在可教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时间已过半炷香,床上的谢朝辞果然有了动静。
圭玉走上前,只见他眉头紧皱,说着些梦呓。
她挑了挑眉,他这番情形也算是生死走了一遭了,既已回过神,应当再无问题。
林锦书努力扇风点火,呛了一口灰,猛地咳嗽几声,退后几步,行至门口却却正好撞上了来人。
她连连摆手,“实是对不住……”
“!!”重阳甩了甩手中的拂尘,指着一旁的火堆,大喊道,“我的檀木!!”
嚯,被抓了个正着,这老头瞧着如此老,想来辈分不小,这下是真完蛋了。
林锦书心虚地低下头,却被连敲三下脑袋。
面前人还嘟囔哀叹着,“哎哟,败家货!败家货!这小檀不过五百岁还是个孩子!你们怎可如此心狠手辣……”
“……”林锦书难言地瞥了他一眼,这样看下来,她才是个孩子吧。
重阳气得垮下脸来,挤眉弄眼地对身后人说道,“小谢公子,这需得算到你们账上,下次拿些补给送来药人谷当作交换了。”
谢廊无扫过一眼面前的杂乱,温声应道,“自然。”
重阳的脸色这才好了些,摆了摆手,叫林锦书让开路。
林锦书这才注意到原来谢廊无也来了,听到他们的对话,反正不波及到自己就好。
她于心中哀叹一声,圭玉!被你害得差些要将身家都当在这里等家里人来赎了。
那真是丢人丢的没边了。
圭玉坐于床边,自然也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本欲站起身去瞧瞧情况,却倏地被身旁人抓住了手腕。
谢朝辞突然睁眼,紧紧抓住她不放,恶狠狠地盯着她,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思绪,竟稀里糊涂地梦到圭玉将他大卸八块又胡乱拼好,叫他脑子长在了脖子下方!
“圭玉——”他咬牙切齿,一时之间不能分清现实与梦境,“你何曾见过人肩骨长在胸口!”
“……”圭玉皱眉,怎的他都变成那副模样了还有意识?
她有何办法,光是这种拼人的活计她也第一次干,不得摸索摸索?他倒还怪罪起她来了,当真是不识好人心。
谢廊无与重阳一同走来,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重阳拂尘遮目,不假思索地说道,“我说谁对我的小檀动手,原是有人拿其驱邪救人,倒是有几分本事,只是我这人都过来了,怎的还拉拉扯扯,好不像话,一点也不尊老。”
他笑眯眯地看向身旁的人,“小谢公子,虽说这次不用老朽再动手了,但先前说好的价钱,可是一分不能少啊。”
谢廊无神色无波澜,视线冷淡地落于圭玉身上,只片刻后便移开,“我与朝辞还需于谷内停留一段时日,日后还望道长多照拂一二。”
“你二人是一笔,只是这两位姑娘如何?也算于谢家账上吗?”重阳眉飞色舞地敲诈起来。
谢朝辞已松开圭玉的手,面色稍显苍白。
圭玉差些将他甩出去,刚醒也不知何来的牛劲,将她的手腕处都抓住一道红痕,气得她险些在这么多人面前掐死他。
她看向谢廊无,眼睛亮了亮,刚欲与他说话,便被谢朝辞打断了去。
“算。”谢朝辞冷声道,“自然算,圭玉姑娘乃我的救命恩人,莫说这药人谷她想待便待,日后上京,她也定是要与我一同回去的。”
重阳抚了抚长须,笑道,“原是如此啊,那敢情好。”
谢朝辞起身,说道,“兄长可有异议?”
“并无。”谢廊无平静应声,语气并无丝毫动容。
谢朝辞笑了笑,瞪了圭玉一眼,沉声道,“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