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遥的指尖还在发抖。
不是因为冷，是左臂接口处的冰线一直往骨头里钻。她靠着断裂的管道坐下来，背包里的火种容器沉得像块铁。刚才那波爆炸让她耳朵嗡嗡响，可脑子里更吵——卵囊的跳动和吊坠的震动完全同步，这事没法当巧合。
她低头看乌雅倒下的方向。女人一动不动，血在脸上结了霜。程知遥没过去，现在救人只会一起死。她得先搞清楚谁在背后牵线。
“仓仔。”她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醒着吗？”
没回应。
系统界面灰了一半，只剩下底部一行小字：【低功耗休眠中……】
她扯了下嘴角。这破系统平时话多得烦人，真出事反倒掉链子。但姜明川留下的线索还没查完。上一秒她还在想那个持权杖的影子是谁，下一秒手指就摸到了裤兜里一块硬物——三年前陈铁给她的冻土铆钉，表面刻着一道斜痕，当时只当是标记位置用的。
现在再看，那道斜痕的角度不对。
她拔出来，对着吊坠晃了一下。
咔。
铆钉底部弹开，露出一根细针，针尖泛着蓝光。
“操。”她低声骂，“你还藏这一手？”
这不是铆钉，是空间坐标器。姜明川当年埋的应急信标，只有吊坠能量能激活。
她把装置贴到吊坠背面，纹路对齐的瞬间，空气中炸出一段全息影像。
画面抖得厉害，像是信号被干扰过。雪狼跪在地上，双手托着一个机械臂组件，上面有观星庭的编号标记。对面站着一个人影，轮廓模糊，但手里握着一根权杖——顶端晶石一亮一暗，跟呼吸一样。
程知遥瞳孔猛地缩紧。
那是星轨的权杖。
影像里，雪狼说了句什么，听不清。权杖抬起，指向他的额头。下一秒，机械臂组件消失，人影转身走进黑雾，留下一句话，断断续续：
“……离开火脉！那是……”
然后画面崩了。
只剩一行残码在闪：**REAL-001-Δ7**。
程知遥盯着那串数字，后背发凉。REAL-001是异形母巢的代号，Δ7是时间偏移参数。这串码她见过，在姜明川的义眼记录里出现过一次，后面跟着一句：“别让他们重启锚点。”
她手指一颤，差点捏碎坐标器。
雪狼根本不是独立行动，他是被人收编的棋子。而那个拿权杖的，如果是星轨本人，那就意味着观星庭高层早就掺了沙子。
“仓仔！”她猛拍脑袋，“听见没有？你刚才看到没？”
系统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弹出半行警告：【检测到跨时空数据污染……建议立即格式化！】
然后又灭了。
她愣住。
这是第一次，仓仔提出“格式化”这种极端操作。以前它最多喊“关机冷静”，从来没说过要清空数据。说明问题不在外部，而在系统内部——有人往协议层塞了东西。
她慢慢把坐标器收回仓库。口令刚念完，嘴唇有点发麻。这系统防沉迷机制越来越难触发了，好像连吐槽都懒得听了。
左臂的寒意又往上爬了一截。她解开外层护甲，看到接口周围已经泛出浅蓝色纹路，像树根一样往皮肤里扎。再这么下去，整条胳膊都会冻死。
但她没动。
现在最危险的不是身体出问题，是脑子被带偏。刚才那段影像太巧了。正好在她发现卵囊和吊坠共振之后冒出来，给她一个“幕后黑手是星轨”的结论。万一这是个局呢？
姜明川会不会是在误导她？
毕竟这家伙三年前就跑了，谁知道他站哪边。
她靠在管壁上，喘了口气。风从头顶裂缝灌下来，吹得碎石哗啦响。远处那些卵囊还在动，频率没变。她掏出吊坠看了一眼，背面纹路还在闪，和之前一样。
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刚才影像中断前，权杖抬起的动作……太慢了。星轨说话永远停三秒，动作也卡节奏，可那一抬，流畅得不像他。
她猛地抬头。
如果拿权杖的根本不是星轨，而是别人模仿他的特征呢？
比如……一个能复制数据的存在？
异形会拟态，能变成任何接触过的人。要是它早就渗透进观星庭的记录系统，伪造一段影像根本不是难事。
她越想越冷。
不是体温下降的那种冷，是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被骗了好几次的冷。
姜明川的留言是真的吗？
雪狼真的交出了装备吗？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她相信“敌人在内部”，从而放松对真正威胁的警惕？
她伸手摸向背包侧袋，里面还剩半瓶液氮喷雾，是上次从掠夺者车上抢的。本来想留着应急，但现在……
她拔掉保险栓，对着左臂接口喷了一下。
嘶——
白雾腾起，冰线退了一点，但皮肤开始发紫。低温烧伤。她咬牙忍着，脑子却清醒了些。
痛感是最真实的反馈。
只要还能疼，就说明还没被同化。
她把空罐扔开，重新检查坐标器。刚才只顾着看影像，忽略了细节——那根细针底部，有一圈极小的刻痕，三长两短，像是摩斯码。
她凑近看，记下来：**---··**
翻译出来是：**SoS**。
不是求救。
是警告。
姜明川在说：别信看到的。
她忽然笑了一声。
这混蛋，临死都在玩谜语。
但她懂了。
那段影像不是证据，是陷阱。目的就是让她怀疑星轨，进而忽略其他可能性。可姜明川用SoS提醒她——信息本身就有毒。
她把坐标器塞进仓库最底层，加了三重加密。
然后闭上眼，靠在管壁上。
现在能信的，只有自己记住的东西。
乌雅用血启动骨杖时的眼神，是真的。
卵囊和吊坠的共振，是真的。
她左臂的痛，也是真的。
至于其他……
等仓仔恢复再说。
她摸出压缩饼干啃了一口，干得呛喉咙。但至少能撑住。
外面风雪更大了，岩层深处的震动也没停。
她盯着吊坠微光，手指攥紧。
还没完。
谁想让她乱，谁就打错了算盘。
她突然想起什么，翻出背包夹层的一张旧图纸——老陀螺给的熔岩炸弹设计图。边缘有个不起眼的符号，和火脉井石碑上的标记一样。
她盯着看了三秒，把图纸折好，塞进胸口内袋。
同一时刻，左臂接口处的蓝纹，轻轻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