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到了。余遂宁关掉吹风机,快步走去开门。
汪苏泷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蓬松干爽的头发,上面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和暖风的气息。
余遂宁把餐盒一一打开,浓郁的辣椒香气扑面而来。她小心地把法希塔、炖猪肉、塔可、莎莎酱…推到汪苏泷面前:点的这家墨西哥菜评价不错,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尝尝看。
他拿起一块玉米饼包裹的塔可,咬了一大口,辣椒的刺激感混合着香料的浓郁风味立刻在舌尖炸开,让他混沌的神经瞬间清醒了几分。
好吃吗?余遂宁撑着下巴,期待地看着他。
他点点头,含糊地应着,又咬了一大口,结果猝不及防被辣味呛到,猛地咳嗽起来,赶紧端起旁边的冰水猛灌几口。余遂宁忍不住笑出声:你慢点呀。
汪苏泷的耳尖迅速红了起来,不知是被辣的还是因为她的笑声。他灌下大半杯冰水,喉结急促地滚动着,眼角泛着被呛出的生理性水光。
这么辣?余遂宁递过纸巾,自然地帮他擦掉嘴角沾着的辣酱。
“呛到了,”汪苏泷缓了口气,看着手里诱人的塔可,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你慢点吃,”余遂宁好笑又无奈地说,“排骨汤应该晾得差不多了。”说着起身去厨房端汤。
“飞机餐太难吃了,”他闷闷地抱怨,带着点委屈,“在飞机上就后悔,在首尔转机的时候为什么没给自己也买点零食垫垫。”
余遂宁端着汤碗走回来,闻言脚步一顿。她转过身,看见汪苏泷又咬了口塔可,刚洗干净吹干的头发在餐厅暖光下泛着柔和的棕色光泽,几缕不听话的碎发搭在额前。
所以你就光看着给我买的零食,她声音里带着不可思议的心疼,自己饿了一路?
汪苏泷抬起头,眼神清澈坦然,“你爱吃呀。”
“傻不傻,”余遂宁心头一酸,快步走到他身边,抢过他手里剩下的塔可,“太辣了,伤胃,别吃了。你先喝汤暖暖,”说着打开冰箱拿出一包全麦面包塞给他,“先垫垫肚子,”又转身拿出挂面,“正好应了那句‘上车饺子下车面’,给你用这排骨汤下碗面好不好?”
汪苏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被辣到的沙哑和掩不住的笑意。
“你照顾好自己,那些零食都没你的身体重要。”余遂宁在小锅里盛了碗温热的排骨汤推到他面前,“幸好锅里的汤还是滚开的。”
余遂宁盯着小锅里开始翻滚的水准备下面,突然听见椅子挪动的声响,接着是温热的触感和重量贴上她的后背——汪苏泷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手臂松松地环着她的腰。
真的很饿。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辣椒和冰水气息拂过她耳际,声音低哑,像在撒娇,馋死了。
余遂宁拿筷子的手顿住。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太近了,近到她能数清他落在自己发间的每一次呼吸。
那就该自己先吃。她故意把面条下锅搅得哗啦响,掩饰过快的心跳,十五个小时的飞机...
但那是给你带的。他的声音低低的,固执又柔软,就想看你吃到喜欢的零食时,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的样子。
锅里的汤突然剧烈沸腾起来,溅出的滚热水珠落在余遂宁手背上。她吃痛地轻呼一声,猛地转身想躲开,差点撞到汪苏泷的下巴:你——
话没说完就哽住了。汪苏泷站在暖黄的灯光下,手里捏着半块面包,嘴角还沾着一点面包屑。长途飞行的疲惫清晰地写在他脸上,眼下的青色在近距离下更加明显,可看着她的眼神却专注又柔软。
去坐着。她最终只是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面马上就好。
汪苏泷这才心满意足地坐回餐桌前,像只终于等到投喂的、心满意足的大型犬。
余遂宁又从冰箱里拿出两颗鸡蛋,一把嫩绿的小青菜。熟练地将鸡蛋磕入煎锅,发出滋啦的声响;把煮好的面条捞进温热的排骨汤碗里;将洗干净的青菜放进面汤里快速烫熟捞出,和煎得边缘焦脆、蛋黄将凝未凝的太阳蛋一起,妥帖地码在面条上。
“你那碗排骨汤应该凉了,面条过一下汤应该刚好入口。”她细心叮嘱。
汪苏泷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浸润了汤汁的面条,吹了吹,送进嘴里。排骨汤的醇厚鲜香瞬间在舌尖化开,面条煮得软硬适中,青菜还带着一点脆生生的清甜,煎蛋的边缘焦香,咬破后温热的蛋黄缓缓流出,与鲜美的汤汁交融,暖意从胃里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好吃吗?余遂宁问,眼神亮晶晶的。
他点点头,又低头喝了一大口汤,声音闷在碗沿,带着满足的喟叹:嗯,比飞机餐好吃一万倍。
余遂宁笑了,撑着下巴看他难得狼吞虎咽的样子: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汪苏泷抬头,给她夹起几根面条,送到她嘴边,你也吃点。
余遂宁看他执意要喂给她的样子,就着他的筷子,微微低头,轻轻吸溜了进去。面条还带着排骨汤的温热,鲜美瞬间在口中漫开。
“好吃吧?”他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带着点献宝似的得意,仿佛这美味是他亲手造就。
“嗯,好吃。”她笑着点头。
“那你再吃些,”汪苏泷将碗筷向她推了推,“我们一起吃。”
“不了,”余遂宁捏起他吃剩的那半块塔可,在他微微闪动、带着点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干脆利落地咬了一大口,被辣得微微吸气,却一脸满足,“我吃这个,香香辣辣,正合我胃口!”
“哦,”汪苏泷有些委屈的收回了碗筷。
汪苏泷确实累到了极点。长途飞行的倦怠、时差的猛烈眩晕感,加上胃里刚刚被热汤面安抚下去的强烈饥饿感,此刻像汹涌的潮水般席卷而来,沉重地拖拽着他的眼皮。他撑着桌子站起来,身形不易察觉地晃了一下。
“我来收拾。”余遂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温热的手心迅速覆上他微凉的手腕,轻轻将他按回椅子上。她的眼神里满是心疼,“看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她朝卧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快去睡一觉,那里都收拾好了,什么都别管。”
汪苏泷这次没再坚持,只是顺从地点点头,动作都带着迟缓的粘滞感。他拖着脚步,像踩在厚厚的棉花上一样走向卧室。余遂宁看着他消失在门后,才轻轻吁了口气,开始麻利地收拾餐桌上的狼藉。
水槽里响起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余遂宁一边冲洗,一边侧耳听着卧室里的动静。里面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纽约午后慵懒的车流声隐隐传来,更显得室内静谧。
收拾妥当,擦干手,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卧室门口。门虚掩着,她小心地推开一条缝。
汪苏泷已经侧身躺下了,背对着门的方向。深蓝色的家居服在浅灰色的新床单上格外显眼。他把自己蜷缩在柔软的被子里,只露出一点黑色的发顶,呼吸均匀而绵长,显然已沉入了无梦的深度睡眠。床头柜上,那支白色小苍兰在昏暗中散发着幽幽的淡香,无声地陪伴着他。
余遂宁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里那块从知道他启程就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稳稳落地。她轻轻带上卧室门,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客厅里,午后的阳光在地板上拉长了斜斜的影子。她走到窗边,拿起那个装着多肉侧芽的密封袋。饱满的叶片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绿意,仿佛也带着跨越重洋的顽强生机。她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取出,放在铺着湿润厨房纸巾的浅盘里,安置在能晒到一点柔和夕阳光线的窗台上。
做完这一切,她回到客厅,目光落在沙发上。之前叠好的毛毯已经被她铺开,枕头也放好了。她走过去,却并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边缘。数位屏还亮着幽幽的光,停留在那份未完成的机甲设计稿上。她调暗了屏幕亮度,指尖在绘图板上无意识地滑动着线条,心思却早已飘远,萦绕在卧室里那个沉睡的人身上。
阳光透过半拉的百叶窗帘,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随着时间缓慢移动的光斑。整个公寓沉浸在一种奇异的、温暖的宁静里,只有窗外遥远城市的声音作为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