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石壁垒的胜利,没有庆功的号角,没有欢腾的篝火。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焦糊,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名为时间的硝烟。
指挥大帐内,气氛凝重得如同要塞外冻结的铅云。地图上,代表裂石壁垒的红点被抹去,但旁边还有八个猩红的标记,如同八只窥视的毒眼,冷冷地注视着他们。莉娜刚刚完成了最新的推演,她的声音像冰珠落在银盘上,清晰而冰冷:
“按照目前攻坚、净化、休整、再行军的周期计算,即便有艾欧娜女士的协助,我们最多……只能再摧毁三座要塞的传送门。”她的指尖划过地图上三个相对靠近的红点,“这意味着,在我们抵达葛拉卡城下之前,至少会有五座传送门,将百分之百完成构建。”
五座完全体的虚空传送门同时开启,会涌出何等规模的兽潮与扭曲怪物?后方毫无防备的伊姆拉德尔、帝国腹地、精灵森林、矮人山堡……将面临怎样的浩劫?无人敢细想。
“分兵呢?”索林王抱着臂膀,声音沉闷如雷,“我们几族分开,同时打他几个!”
林凡缓缓摇头,眼中布满血丝:“北境雪原辽阔,通信不畅,补给线脆弱。分兵,意味着力量分散,容易被熟悉地形的敌人逐个击破,甚至可能迷失在暴风雪中。风险……太大了。”他何尝没想过,但理智告诉他,那几乎是自杀。
阿尔文皇帝脸色苍白:“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中五座门成型,然后……赌我们能在那之前攻破葛拉卡,摧毁核心?”
“赌?”艾莉亚女王轻声重复,精灵的容颜上笼罩着一层忧色,“虚空不是赌徒,它是精准的毁灭机器。我们赌不起。”
帐内陷入了更深的死寂。不是没有力量,艾欧娜的存在就是最强的证明;不是没有勇气,一路上的牺牲早已印证。他们缺的,是时间。那看不见摸不着,却在此刻如同最锋利的刀刃,架在每个人脖颈上的时间。
焦虑如同无声的瘟疫,在军中蔓延。士兵们依旧执行命令,擦拭武器,但眼神中少了攻克血嚎时的兴奋,多了几分对未知命运的茫然。压抑的氛围,比北境的严寒更刺骨。
夜深了。
林凡独自站在指挥帐外,仰望着被阴云笼罩的、不见星辰的天空。寒风如刀,他却感觉不到冷,因为内心的焦灼已焚遍全身。
他强迫自己入睡,因为明天还需要清醒的头脑。但梦境,却成了另一个战场。
紫黑色的迷雾翻涌,无数扭曲的阴影在其中蠕动,发出亵渎的低语。他听到城市在崩塌,听到熟悉的惨叫——是伊莎贝拉?是萨尔?还是格隆?他拼命奔跑,却永远无法接近。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痛苦面孔组成的漩涡在他面前展开,中心是埃利安稚嫩而无助的脸庞,正被黑暗一点点吞噬……
“不!”
林凡猛地从行军榻上惊坐而起,冷汗浸透了衣衫,心脏狂跳不止。他喘息着,目光扫过帐外。篝火旁,忠诚的士兵抱着长矛,在严寒中值守;不远处,萨尔和格隆的营帐安静伫立;更远处,艾欧娜庞大的身躯如同山峦,在夜色中散发着沉稳的呼吸声。阿尔文、索林、艾莉亚……一个个种族的王,他们将族人的命运,压在了他的肩上。
难道,我要带领他们,去打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吗?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信念。
他又想起伊姆拉德尔,想起伊莎贝拉温柔而坚定的眼眸,想起埃利安咿呀学语时挥舞的小手。他承诺要给他们一个和平的未来,一个不必在恐惧中度日的世界。
难道,这就是我为他们建立的未来?一座座沦陷的城市,一片片被虚空吞噬的土地?
痛苦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紧紧攥住胸口的衣物,那里贴身放着埃利安的一缕胎发。
不……
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执拗的力量,从他心底最深处涌起。如同在绝望的废墟中,硬生生开出的花。
一定有办法……一定还有……
他不是那个刚从宿舍穿越过来,只想着保命的林凡了。他是林凡·沃顿,伊姆拉德尔的王,是带领各族走出绝境的旗帜。他拥有系统,拥有时沙怀表,拥有艾欧娜,拥有这群愿意追随他赴死的战友。
他不能放弃。
林凡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重新摊开地图,目光不再是绝望地扫过那八个红点,而是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开始分析每一个要塞的位置、距离、地形、可能的守军配置……大脑飞速运转,结合着系统界面中那些尚未完全理解的灰色技能,结合着时沙怀表传递的古老知识碎片,结合着艾欧娜描述的远古之战……
常规方法不行,那就寻找非常规。
时间不够,那就……创造时间!或者,找到能同时影响多个目标的关键!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同雪原上搜寻猎物的头狼。焦虑依旧存在,但已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他走出营帐,对值守的亲卫沉声道:“传令,唤醒凤凰议会所有成员,以及莉娜和艾欧娜女士。我们……需要一场豪赌。”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但在林凡眼中,却燃起了一丝不惜焚尽一切也要照亮前路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