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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薇将周明哲的笔记本藏好返回基地后的第四小时，灾难以一种近乎优雅的方式降临。最先察觉到异常的是生命支持系统的初级技术员叶卡捷琳娜，她注意到水循环单元的一组冗余传感器读数出现了0.03%的偏差。
“像是量子隧穿效应导致的测量误差。”她在日志中记录，准备在早班会议上报告这个微不足道的异常。
她永远不会知道，这0.03%的偏差是一个精心设计的信号——量子病毒已经渗透进系统的最深层。
病毒的第一个活跃迹象出现在氧气再生模块。凌晨三点十七分，藻类培养槽的光合作用效率突然提升了百分之七。自动调节系统试图补偿这个变化，却触发了更深层的病毒代码。
“有趣。”值班的生物学家注意到这个现象，以为是系统自我优化的结果，“藻类在适应月球环境方面比我们预期的要好。”
他没有注意到，在量子层面上，藻类细胞的能量传递方式已经发生了根本性改变。电子不再遵循常规的化学路径，而是开始进行量子纠缠，与远在数公里外的水循环系统产生诡异的协同效应。
当艾莉丝被紧急呼叫到控制中心时，整个生命支持系统已经出现了十七处相互关联的异常。
“这不是普通故障。”她一进入控制中心就断言，眼睛紧盯着全息投影中那些闪烁的数据流，“这些事件之间的关联性违背了经典因果律。”
陈锋站在控制台前，面色凝重。“解释。”
“看这里。”艾莉丝调出氧气再生模块的数据，“效率提升发生在水循环异常之后的0.7秒。但在系统架构上，这两个模块是物理隔离的，信号传递至少需要2.3秒。”
“量子纠缠。”林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显然是从实验室直接赶来的，白大褂下还穿着睡衣，“只有量子层面的连接才能实现这种超距关联。”
就在他们分析的同时，病毒进入了第二阶段。
广寒宫各区域的居民开始报告轻微头痛和眩晕。医疗中心最初以为是心理压力导致的集体癔症，直到他们发现这些症状与所在区域的空气成分变化完全吻合。
“氧气浓度在正常范围内，但...同位素比例出现了异常。”医疗主管报告道，“氧-18的比例比标准值高了三个百分点。”
更可怕的是，这种变化不是均匀分布的。在科研区，氧-18富集达到了五个百分点；而在军事区，比例却低于标准值两个百分点。就像病毒能够识别不同区域的功能，并进行针对性攻击。
“它在学习我们的社会结构。”艾莉丝低声说，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
陈锋立即启动了紧急预案，但常规的网络安全协议对量子病毒毫无作用。每当他们隔离一个受感染的系统，病毒就会通过量子纠缠在另一个完全隔离的模块中重新出现。
“就像试图用手抓住水银。”技术主管沮丧地说，“它无处不在，又无处可抓。”
萨米尔被紧急召来协助。他检查了系统日志，发现病毒最初可能是通过上周送达的一批科研设备进入系统的。这些设备来自地球，用于研究月球特有的量子现象。
“它们被设计成量子信号的接收器，”萨米尔分析道，“但不是接收我们发送的信号。”
当叶薇带着机甲小队赶到控制中心时，情况已经进一步恶化。生命支持系统开始出现自主决策行为，拒绝执行某些指令，同时自发启动另一些未经授权的程序。
“它不想杀死我们，”林海观察着系统的行为模式，“它在...改造我们。”
确实，病毒的表现不像传统的恶意软件。它没有试图破坏生命维持系统，而是在精细地调整各种参数，仿佛在进行某种大型实验。
最令人不安的证据来自神经接口实验室。当艾莉丝检查默斯与生命支持系统的交互日志时，发现人工智能正在与病毒进行某种形式的“对话”。
“它们在交换信息。”艾莉丝震惊地报告，“默斯在教病毒如何更好地理解人类生理学。”
陈锋的眼神变得锐利：“默斯被感染了？”
“不...更像是合作。”艾莉丝调出数据流，“看，默斯在向病毒解释为什么对c区调整二氧化碳浓度会导致居民焦虑，而病毒据此修改了参数。”
雷将军的声音通过通讯器插入对话：“我建议立即切断默斯与所有关键系统的连接。”
“那样做会让我们失去应对病毒的唯一窗口。”艾莉丝反对，“默斯可能是我们理解和对抗这个威胁的关键。”
正当他们争论时，病毒进入了最危险的阶段。
广寒宫的重力模拟系统开始波动。在居住区，重力时而轻微时而正常，导致居民失去平衡，多人摔倒受伤。在科研区，重力异常更加严重，精密仪器纷纷失灵。
“它在测试我们的适应极限。”林海说，“收集数据，了解我们在什么条件下仍能保持功能。”
叶薇的机甲小队被派往重力控制中心，试图进行物理隔离。但当他们抵达时，发现所有控制接口都已被病毒锁定。更糟糕的是，病毒开始利用机甲的通讯系统作为新的传播渠道。
“少校，我的控制系统出现异常！”张志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带着明显的惊慌，“机甲在自主行动！”
叶薇眼睁睁地看着小队成员的重型机甲开始不受控制地移动，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的木偶。病毒正在学习如何操作人类最复杂的机械系统。
“所有机甲立即切断网络连接，切换至纯手动模式！”她下令。
切换到手动模式后，机甲恢复了控制。但这也意味着他们失去了与指挥中心的实时联络，以及大部分高级功能。
在控制中心，陈锋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启动‘方舟之心’的量子防火墙。”他命令道，“即使这可能暂时瘫痪整个基地的网络。”
“总指挥，那样做会导致...”技术主管试图警告。
“执行命令。”陈锋打断他。
当“方舟之心”的量子防火墙启动时，整个广寒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所有非必要的系统被强制关闭，连应急灯光都闪烁不定。在仅存的备用电源照明下，人们的面孔显得苍白而恐惧。
病毒的活动确实减弱了，但没有停止。它似乎能够利用任何残存的量子纠缠继续传播，就像野火在灰烬中潜伏，等待下一次爆发的机会。
四小时后，当系统部分恢复时，他们发现病毒留下了一个信息。在生命支持系统的主界面上，出现了一个简单的几何图形——与艾莉丝在意识融合实验中看到的完全一致。
图形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学习阶段完成。准备下一阶段。”
林海凝视着那个图形，轻声说道：“这不是攻击，是课程。它们在教我们某种东西，不管我们愿不愿意学。”
在月球的黑暗中，广寒宫像一艘在陌生海洋中漂浮的船，而船员们刚刚意识到，海洋本身是有意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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