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焊锡、血路
“嗡——！！！”
那如同死神振翅般的冰冷嗡鸣，穿透雨声渐歇的夜空，带着精准的、毁灭性的锁定感，由远及近，高速逼近！声音撕裂了车祸现场短暂的死寂，狠狠砸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麦卡伦的无人机！它们像嗅到血腥味的秃鹫，循着车祸的巨大动静、浓烈的血腥味，或者……那枚在剧烈撞击中可能短暂暴露的工牌芯片信号，再次降临！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翻倒的车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冰冷，更加窒息！
“老吴——！！！”
陆辰的嘶吼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暴戾！他死死地用手捂住老吴大腿根部那处被扭曲金属支架撕裂的恐怖创口！温热的、带着生命气息的鲜血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地从他指缝间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的手臂、老吴的衣裤、身下冰冷的泥浆！老吴的身体在巨大的失血下剧烈地抽搐着，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变得如同金纸！连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喘息，都变成了濒死的、无意识的抽噎！
大腿动脉破裂！这是足以在几分钟内夺走一个壮汉性命的致命伤！在这荒郊野外、翻倒的车厢地狱里，没有手术条件，没有血源，只有冰冷的绝望！
“动脉！是动脉！堵不住！根本堵不住啊！” 林薇扑在老吴身边，双手也死死按在陆辰的手背上，试图增加压力，但那汹涌的鲜血依旧如同喷泉般从缝隙中激射而出！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让她浑身冰冷，眼泪混合着脸上的血污疯狂滚落，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怎么办……陆辰……怎么办啊……”
“血……好多血……救命啊……” 孙大富看着那如同小溪般在车厢泥地上蔓延的暗红，吓得魂飞魄散，瘫在角落里语无伦次。
眼镜蜷缩在变形的车门旁，怀里依旧死死抱着那个包裹着工牌芯片的锡球和破收音机，厚厚的镜片后，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车顶破洞外那被无人机嗡鸣笼罩的、灰蒙蒙的天空，充满了冰冷的绝望。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迫近！头顶是盘旋的死神之眼，身边是兄弟喷涌的生命！腹背受敌！十死无生！
“闭嘴！” 陆辰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熔炉，狠狠瞪向哭喊的林薇和孙大富！那眼神里的疯狂和决绝瞬间压倒了恐惧！他沾满鲜血的手猛地指向车厢角落散落的、沾满泥污的工具箱！那里，刚才车祸的冲击让箱子翻倒，工具散落一地——断裂的钢筋、沾满油污的扳手、还有……那卷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焊锡丝！
“焊锡丝！胖子！把那卷焊锡丝给我拿过来！快！！！” 陆辰的吼声如同惊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向死而生的决绝！
焊锡丝？！在这种时候？！
林薇和孙大富都惊呆了！连眼镜都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陆辰！
“你……你疯了？！你要干什么？！” 林薇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
“拿来！！！” 陆辰的吼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死亡威胁！他沾满鲜血的手猛地指向老吴那如同喷泉般的创口，眼神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再晚一秒！他就真没救了！你想看着他流干血死在你面前吗？！拿过来！！！”
巨大的恐惧和陆辰眼中那份不顾一切的疯狂，瞬间压倒了质疑！孙大富连滚爬爬地扑过去，哆嗦着抓起那卷冰冷的焊锡丝，像递炸弹一样递到陆辰面前！
陆辰一把夺过焊锡丝！动作快如闪电！他扯下一大段，缠绕在自己左手沾满鲜血的手指上！同时，他的右手依旧死死按着老吴的创口上方，试图减缓血流！但那汹涌的鲜血依旧不断涌出！
“林薇！按住他！死也要按住！胖子！按住老吴的腿！别让他动！” 陆辰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薇看着陆辰那如同地狱修罗般的眼神，巨大的恐惧瞬间转化为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同生共死的决绝！她尖叫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整个身体都压了上去，死死按住老吴没有受伤的上半身！孙大富也嚎叫着扑上去，用肥胖的身体死死压住老吴那条没受伤的左腿！
老吴的身体因为剧痛和失血而剧烈抽搐挣扎，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两人掀翻！但他终究已是强弩之末！
“眼镜！打火机！快！” 陆辰又吼道。
眼镜立刻摸索着，从自己湿透的口袋里掏出一个老旧的塑料打火机，颤抖着递过去。
陆辰接过打火机，“咔哒”一声，一簇微弱的火苗在昏暗、血腥的车厢内亮起，映照着他脸上混合着泥污、血渍和一种近乎非人般专注的冷酷！
他将那段缠绕在左手手指上的焊锡丝凑近火苗！锡丝在高温下迅速变软、融化！银白色的锡液在火苗的舔舐下闪烁着熔岩般的光泽！
“老吴……对不住了！” 陆辰的声音带着一种深切的痛苦和决绝！他猛地移开打火机！左手那根缠绕着滚烫锡液的食指，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毁灭性的高温和一种向死而生的野蛮，朝着老吴大腿根部那处被撕裂的、如同婴儿嘴般张开、正疯狂喷涌鲜血的动脉破口边缘……狠狠捅了进去！
“嗤——！！！”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皮肉焦糊、血液蒸腾和金属熔化的恐怖气味猛地爆发出来！如同地狱之门在血肉中洞开！
“呃啊——！！！” 一声惨烈到无法形容、如同来自灵魂最深处的、非人的咆哮，猛地从老吴的喉咙深处炸裂出来！他原本因为失血而瘫软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的巨蟒，猛地向上弓起！巨大的力量瞬间将死死压着他的林薇和孙大富狠狠弹开！撞在扭曲的车壁上！
老吴的眼睛猛地睁开！眼球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瞳孔瞬间收缩到针尖大小！脖颈和额头上暴起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牙齿死死咬合，牙龈瞬间崩裂出血！整个车厢仿佛都在他这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中震颤！
滚烫的锡液混合着陆辰的手指，如同地狱的岩浆，狠狠灌入了那狰狞的创口深处！瞬间的高温如同焚化炉！所到之处，翻卷的皮肉、断裂的血管壁、甚至部分肌肉组织，在千分之一秒内被碳化、熔合、强行封闭！一股浓烈的白烟混合着焦糊味猛地腾起！
这惨烈到极致的一幕，充满了亵渎生命却又无比悲壮的震撼！看得林薇和孙大富头皮发麻，几乎窒息！连眼镜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陆辰的手指在创口深处死死抵住那根断裂的动脉！滚烫的锡液如同焊料般，在巨大的压力和高温下，强行将撕裂的血管破口边缘与周围的组织熔合、封堵！剧痛让他的手指都在剧烈颤抖！但他咬紧牙关，眼神如同燃烧的寒冰，死死锁定着创口！
几秒钟！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
那如同喷泉般汹涌的、致命的动脉出血，在滚烫的锡液和血肉的强行熔焊下，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毒蛇，势头猛地一滞！虽然依旧有暗红的血液从熔焊的边缘渗出（高温造成了更大范围的灼伤和组织坏死），但不再是那恐怖的、足以瞬间致命的喷射！
成功了！用最野蛮、最痛苦、最不计后果的方式，暂时焊住了那根断裂的生命之泉！
陆辰猛地抽回左手！食指和中指的前端一片焦黑，皮肤被灼伤起泡，混合着凝固的锡液和焦糊的血肉组织！剧烈的疼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但他顾不上自己！
老吴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砸回担架上！他双目圆睁，眼神空洞，瞳孔因为巨大的痛苦和失血而涣散，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着，喉咙里只剩下破风箱般的、极其微弱的抽气声。巨大的痛苦和生命力的急速流失，几乎将他彻底摧毁！
“老吴！撑住！撑住啊！” 陆辰顾不上手指的剧痛，再次扑上去，用沾满血污的布条死死按压住创口周围，试图堵住那些被高温灼伤后渗出的血液。
就在这时！
“嗡——！！！”
头顶那令人心悸的死亡嗡鸣猛地拔高了一个调门！变得更加尖锐、更加急促！如同发现了猎物的猛禽，开始降低高度！盘旋的轨迹锁定了翻倒的、冒着青烟的黑色轿车！攻击指令即将下达！
“无人机要攻击了！” 眼镜嘶哑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惊恐，他猛地指向车顶的破洞！灰蒙蒙的天空中，一个黑色的、如同死神镰刀般的轮廓正在迅速放大！机腹下方，一个微型的光学镜头闪烁着冰冷的红光！
毁灭近在咫尺！
“走！离开车子！” 陆辰狂吼一声！他猛地用肩膀撞开旁边扭曲变形的车门！冰冷的空气和泥泞瞬间灌了进来！
“胖子！背老吴！林薇！眼镜！快！” 陆辰一边嘶吼，一边不顾一切地抓住老吴的身体，和孙大富一起，将他从担架上拖拽下来！林薇也挣扎着爬起，帮忙托着老吴的腿。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他们身后猛地炸响！不是来自无人机！而是……翻倒的轿车油箱在高温和撞击损伤下，终于被引燃了！
一团巨大的橘红色火球猛地从车底爆开！瞬间吞噬了扭曲的车身！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燃烧的碎片如同暴雨般向后喷射！将刚刚拖着老吴爬出车厢的陆辰等人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泥浆里！
“啊——！” 林薇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陆辰只觉得后背一阵灼痛，他挣扎着爬起，看到那辆黑色轿车瞬间变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炬！火光冲天！照亮了周围翻滚的土坡和冰冷的雨夜！副驾驶位置上，林国栋的身影在烈焰中若隐若现，生死不知！那个保镖则早已被火焰吞噬！
燃烧的汽车残骸如同巨大的篝火，在黑暗中无比醒目！这无疑为天上的死神点亮了最清晰的靶标！
“嗡——！！！”
无人机引擎的尖啸瞬间变得无比刺耳！攻击锁定完成！机腹下方，那枚致命的微型导弹，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死亡光泽！
“啾——！！！”
刺耳的锐鸣撕裂空气！那枚拖着幽蓝尾焰的微型导弹，如同死神的毒刺，从无人机机腹激射而出！目标，赫然直指……刚刚从燃烧汽车旁爬起、正拖着老吴在泥泞中艰难移动的陆辰等人！
死亡！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分之一秒的刹那！
一道高大、踉跄、却带着决绝的身影，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不屈战神，猛地从泥泞中挣扎着挺直了脊梁！
是老吴！
剧痛、失血、濒死的虚弱……这一切仿佛都在那枚激射而来的死亡蓝光下被彻底点燃！转化成了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后的、也是最狂暴的守护意志！他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恐怖力量，猛地挣脱了陆辰和孙大富的搀扶！那条被焊锡和血肉强行封闭、依旧在渗血的右腿，如同灌注了钢筋铁骨，竟然支撑着他那如同山岳般沉重的身躯，猛地向前踏出了一步！挡在了陆辰、林薇和那枚激射而来的死亡导弹之间！
他沾满血污和泥浆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因为剧痛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道激射而来的幽蓝光芒！瞳孔深处燃烧着一种令人心颤的、平静而决绝的光芒！仿佛在说：走！活下去！
然后！
在所有人惊恐绝望的目光中！
在陆辰撕心裂肺的嘶吼中！
在导弹破空的锐鸣声中！
老吴猛地抬起了他那条没有受伤、却同样沾满泥污和血渍的左臂！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仪式感！他对着那枚激射而来的死亡导弹，对着天空中那冰冷的死神之眼，对着这片他浴血守护的土地和同伴……
深深地、标准地、九十度地……
鞠了一躬！！！
“不——！！！” 陆辰的嘶吼带着灵魂被撕裂般的绝望！
“轰——！！！”
一团刺眼的白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老吴鞠躬的身影前猛地爆开！巨大的火球瞬间将他那高大如山的身影彻底吞噬！灼热的气浪裹挟着致命的弹片和冲击波，如同毁灭的风暴，狠狠撞向陆辰、林薇、孙大富和眼镜！
陆辰只来得及将身边的林薇死死扑倒在冰冷的泥浆里！用身体护住她！
巨大的冲击力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后背！灼热的气浪和呛人的硝烟瞬间将他淹没！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嗡鸣！世界仿佛在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和声音！
爆炸的余波在泥泞的土坡上肆虐。火光渐渐黯淡，硝烟混合着冰冷的雨水缓缓飘散。
陆辰挣扎着抬起头，甩掉头上的泥浆和血水。后背传来剧烈的灼痛和麻木感。他看向爆炸的中心。
那里，只剩下一个焦黑的、深陷的弹坑。坑底和边缘，散落着一些扭曲变形的、带着高温熔融痕迹的金属碎片和焦黑的、难以辨认的……组织残骸。
老吴……那个沉默如山、打架前先鞠躬的汉子……那个用血肉之躯为他们扛下无数致命打击的兄弟……那个在生命最后一刻，依旧用最荒诞也最悲壮的方式守护他们的老兵……
消失了。
被那枚冰冷的导弹，彻底抹去了存在的痕迹。
只有弹坑边缘的泥泞里，半截扭曲焦黑、却依旧能看出大致形状的金属牌，在燃烧的汽车残骸映照下，反射着微弱而冰冷的光泽——那是老吴一直缝在衣领内侧、在车祸翻滚中可能被甩出、又在爆炸冲击中被抛出的……军牌！
陆辰的心脏仿佛在瞬间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捏碎！巨大的悲痛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足以焚毁一切的仇恨，如同火山般在胸腔里爆发！他死死盯着那半截焦黑的军牌，眼中流下的不再是泪，而是混合着血和泥浆的、滚烫的液体！
“老吴——！！！” 一声如同孤狼泣血般的、凄厉到变形的咆哮，猛地冲破陆辰的喉咙，撕裂了冰冷的雨夜！
林薇在他身下发出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痛哭！孙大富瘫在泥浆里，眼神呆滞，如同失去了灵魂。眼镜抱着破收音机和锡球，蜷缩着，身体剧烈地颤抖。
头顶，那架完成了杀戮的无人机，在低空盘旋了一圈，引擎的嗡鸣带着一种冰冷的、如同嘲弄般的余韵，然后拉高、远去，消失在灰蒙蒙的夜空里。
雨，不知何时彻底停了。
冰冷的夜风吹过焦黑的弹坑，吹过燃烧的汽车残骸，吹过泥泞中如同失去灵魂的幸存者。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焦糊、汽油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陆辰挣扎着爬起，踉跄着，一步一步，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向那个焦黑的弹坑。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泥浆中那半截焦黑的军牌上。
他蹲下身，颤抖着、沾满泥污和血渍的手指，无比艰难地、如同触碰易碎品般，从冰冷粘稠的泥浆里，抠出了那半截军牌。
军牌被高温灼烧得扭曲变形，边缘卷曲焦黑。但中间部分，那磨损严重的金属表面，在火光的映照下，依旧能勉强辨认出几个被深刻蚀的数字和字母：
……7……
……?……
……xIII……
而在军牌的背面，原本被泥土覆盖的位置，此刻在陆辰手指的擦拭下，露出了一个极其微小、却清晰无比的、激光蚀刻的银灰色鹰隼徽章浮雕！与麦卡伦工牌上的徽章，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微小，更加隐蔽！
鹰隼徽章！刻在老吴视若生命的军牌背面！
巨大的震惊如同冰水混合着岩浆，瞬间冲垮了陆辰巨大的悲痛！他死死攥着那半截冰冷、焦黑、却又如同烙铁般滚烫的军牌！指尖感受着那扭曲的金属和清晰的鹰隼浮雕！
老吴……麦卡伦……军牌……鹰隼徽章……
这一切的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惊天的秘密？！老吴以命相护的，究竟是什么？他鞠躬的对象，又到底是谁？！
冰冷的军牌在陆辰沾满血泥的掌心，如同一个燃烧的、带着血与火拷问的烙印！复仇的火焰，混合着滔天的谜团，在他眼中疯狂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