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籽埋入土壤的第七日,麦网中枢的地面鼓起一个小小的土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土包上,裂开的缝隙中钻出一抹嫩黄——不是任何已知麦种的颜色,像揉碎了的阳光混着晨露,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阿禾蹲在土包旁,看着嫩苗顶端的嫩芽缓缓舒展,竟同时开出三瓣不同的叶片:一瓣带着兽域的风纹,一瓣嵌着石域的沙粒,还有一瓣沾着影族的夜露,叶片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光,那是情丝残留的印记。
“它在长呢!”兽域少女捧着麦饼跑过来,看到新叶时眼睛一亮,“你看那风纹,跟踏风麦的一模一样!还有沙粒,肯定是石域的岩心麦在帮忙!”
石域使者也凑过来,用手指轻轻碰了碰沾着沙粒的叶片,沙粒立刻融入叶肉,叶片上浮现出细密的石纹:“这共生籽真聪明,知道借我们的力长身体。”
影族女子提着陶罐走来,往土包周围浇了些夜息麦液:“夜息麦能帮它记东西,以后不管长到多高,都忘不了是谁把它埋在这里的。”
随着各域生灵的照料,共生籽长得飞快。不过半月,就长到了半人高,茎秆粗壮如小树,上面结满了形态各异的穗粒:有的像焰心花般饱满,有的如冰芯麦般剔透,有的裹着岩心石的外壳,有的拖着夜息麦的流苏。风一吹,穗粒碰撞发出的声音像极了牵风兽脖子上的铃铛,清脆又热闹。
麦网的光丝也随着共生籽的生长变得更加密集,金线从共生籽的根须处延伸出去,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各域的麦田都连在了一起。人们发现,只要握住身边的麦秆,就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他界域的动静:大荒的镇荒麦在戈壁上扎根时,他们能感觉到土壤的震动;云海的流岚麦飘过山峰时,他们能闻到风里的花香。
“这才是真正的‘万域同息’啊。”老宗主站在共生籽下,看着阳光透过穗粒洒下的光斑,眼中满是欣慰,“以前总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如今才算真正做到了——你的根扎在我的土里,我的花开在你的枝上,谁也离不开谁。”
共生籽开花那天,诸天万界都下起了金色的雨。那是共生籽的花粉,随着风飘过界域的界限,落在大荒的戈壁上,镇荒麦开出了带金边的花;落在冰原的冻土上,冰芯麦抽出了带暖纹的叶;落在沼泽的泥潭里,腐殖麦结出了带石壳的果。
最奇妙的是虚无界曾经侵扰过的地方,花粉落下后,那些被侵蚀的土地竟冒出了新的绿芽,嫩芽上都带着共生籽的印记,像是在宣告:这里再也不是黑暗的地盘,而是阳光能照到的地方。
牵风兽们背着装满花粉的邮包,在各域间忙碌地穿梭,把共生籽的祝福送到每个角落。它们脖子上的信物越来越多,有冰原的玉佩,有沼泽的莲蓬,有云海的流岚珠,走在路上,铃铛声和穗粒的碰撞声混在一起,像支永不停歇的歌。
阿禾坐在共生籽的树荫下,翻看着《万灵志》。书页上的字迹在花粉的滋养下泛着金光,那些记录着危机与胜利的文字,仿佛活了过来,在纸上流淌成河,河里游着蚀骨蚺的虚影,飘着冻煞雾的冰晶,最后都被麦浪吞没,化作滋养共生籽的养分。
“阿禾姐,你看!”兽域少女指着天边,一群彩色的鸟正排着队飞过,鸟的羽毛上沾着共生籽的花粉,“那是迷雾界的灵鸟,以前从不来兽域的,现在居然带着花粉来了!”
阿禾抬头望去,灵鸟飞过的轨迹上,留下了一道金色的弧线,弧线所过之处,麦田里的麦穗都朝着同一个方向鞠躬,像是在行礼。她忽然明白,共生籽的意义,从来不是成为凌驾于其他麦种之上的存在,而是成为一根温柔的线,把所有不同的力量串在一起,让它们在彼此的陪伴中,长成更好的自己。
她在《万灵志》的续篇上写下:“共生籽破土,不是为了独霸天地,而是为了证明,不同的根能缠出更牢的结,各异的花能开出更艳的春。当金色的花粉飘过曾经的战场,当灵鸟的翅膀带着祝福飞越界域,我们终于懂得,最强大的守护,不是筑起高墙,而是播下种子——让信任的种子在彼此心里发芽,让理解的根须在地下紧紧相握。”
夕阳西下,共生籽的影子拉得很长,覆盖了麦网中枢的每个角落。各域的生灵聚在树荫下,分享着带来的食物:兽域的麦饼夹着焰心花酱,石域的岩浆烤饼抹着岩心蜜,影族的夜露糕裹着流岚果碎,牵风兽们趴在中间,叼着不同口味的点心,吃得满嘴金黄。
笑声、歌声、麦浪声混在一起,顺着光丝传到很远的地方。阿禾知道,只要这棵共生籽还在生长,只要麦网的金线还在流淌,诸天万界就永远不会孤单。因为他们的根,早已在看不见的地方,紧紧连在了一起,共同迎接着一个又一个,属于所有界域的春天。
而那些飘散在风中的花粉,正带着他们的故事,往更远的地方飞去,准备在新的土地上,种下更多关于共生与美好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