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殿石室,寂静如初。唯有林夕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她掌心那枚刚刚取得、依旧散发着清凉轮回波动的镜片碎片,证明着方才往生河畔的冒险并非虚幻。
她背靠着冰冷的石碑滑坐在地,脸色因伤势和消耗而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顾不上调息,她第一时间将意识沉入胸前的古玉,急切地呼唤:“司溟!你怎么样?”
古玉的光芒比之前黯淡了许多,玉身传来的心跳感也微弱了不少,但司溟的意识回应依旧及时,尽管带着明显的虚弱:“……无妨,只是消耗过度,静养即可。你……伤势如何?”
他的意念第一时间关心的仍是她的安危,这让林夕鼻尖一酸,连忙道:“我没事,一点小伤。你……你别再这样强行出手了,太危险了!”想到他为了救自己,意识几乎再次溃散,她就后怕不已。
玉中的意识沉默了一瞬,传来一丝近乎无奈的波动:“……护你周全,乃吾本能。下次……尽量不逞强。”这话听起来像是保证,但林夕却从中听出了“下次还敢”的固执,让她又是气恼又是心疼。
守碑人佝偻的身影悄然浮现,他看着林夕掌心的轮回镜碎片,点了点头:“碎片寻回,甚好。此物蕴含轮回本源,对你日后修行乃至施展那复活禁术,皆有裨益。好生温养,莫要辜负其灵性。”
他的目光又落在林夕胸前的古玉上,感知了一下司溟的状态,古井般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司溟小子意识损耗不小,需尽快进入寂灭本源之海,借助其中精纯本源温养恢复,迟则恐生变。然,本源之海凶险,尤胜往生河百倍,尔等虽通过试炼,但真正面对,仍需万分谨慎。”
林夕心中一紧,连忙问道:“前辈,我们该如何进入本源之海?又该如何在其中寻找那‘生灭之莲’?”
守碑人踱步到黑色石碑前,枯瘦的手指再次点向碑文。这一次,碑文流动,幻化出的不再是门户,而是一片浩瀚无垠、由深浅不一的灰色寂灭本源构成的“海洋”虚影。海洋平静无波,却散发着令灵魂冻结的绝对死寂之意,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希望。
“本源之海,乃寂灭之眼力量溢散凝聚而成,是溟府最核心、最禁忌之地。”守碑人声音低沉,“其入口,并非固定,而是随着本源潮汐的涨落,在幽冥古道最深处的一些特定节点随机开启。下一次潮汐之眼开启,就在……一日之后。”
他指向虚影中一个不断明灭、如同漩涡般的灰色光点:“那里,便是此次的入口,‘潮汐之眼’。进入之后,尔等需循着司溟本体意识与本源的天然吸引,向海洋最深处前行。生灭之莲,乃寂灭本源极致凝聚后,于毁灭中诞生的唯一生机,只可能存在于海洋的核心区域,亦是……最危险之地。”
守碑人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海洋之中,除却无处不在、足以同化万物的寂灭本源侵蚀,更需警惕两种存在:其一,是‘寂灭罡风’,无形无质,却锋利无比,专斩神魂意念,防不胜防;其二,是‘本源兽’,由精纯寂灭本源孕育出的恐怖生灵,没有灵智,只有吞噬与毁灭的本能,其实力……最弱者,也堪比元婴修士。”
元婴修士!林夕倒吸一口凉气。以她现在的修为,面对元婴级别的存在,几乎毫无胜算!
“此外,”守碑人看向林夕,目光深邃,“海洋核心的寂灭意志最为强烈,对你这‘钥匙’的吸引与排斥也最为矛盾。你可能会听到源自本源的、诱惑你沉沦的低语,也可能会遭遇最猛烈的排斥攻击。能否守住本心,抵达核心,全看你的意志与……尔等‘玉心共鸣’的坚韧程度。”
压力如山,扑面而来。林夕甚至能感觉到玉中司溟的意识也因这描述而变得凝重。
“前辈,可有……更安全些的方法?”林夕忍不住问道。她并非畏惧,而是担心以司溟现在虚弱的状态,能否承受住海洋核心的冲击。
守碑人缓缓摇头:“欲得生灭之莲,必入核心险地,别无他途。安全之法……或许有,但非尔等如今所能企及。时间……也来不及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夕与古玉,语气带着一丝深意:“不过,风险与机遇并存。司溟小子若能在那等环境下稳住意识,并成功汲取生灭之莲的力量,其恢复速度将远超寻常温养,甚至……因祸得福,其寂灭本源或可真正融入一丝‘生’之契机,对未来重塑身躯、乃至更进一步,皆有难以估量的好处。而你这小丫头,若能在那等极致环境中坚持下来,对你感悟寂灭真谛、掌控自身力量,亦是天大的机缘。”
机遇与风险并存。这几乎是摆在面前的唯一道路。
林夕与玉中的司溟意识无声交流。她能感受到司溟的决绝——他从不畏惧挑战,为了归来,更为了她未来的安全,他愿意冒险。而她自己,经历了这么多,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要能救他,刀山火海她也敢闯。
“我们……去!”林夕抬起头,目光坚定如铁,替两人做出了决定。
守碑人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既如此,老夫便为你们稳固通道至明日潮汐之眼开启。这一日,尔等需好生调息,将状态调整至最佳。尤其是你,林夕丫头,需尽快炼化一丝轮回镜碎片之力,或可在关键时刻护住神魂。司溟小子,你亦需抓紧时间,尽可能恢复意识。”
说完,他不再多言,袖袍挥动,道道清辉再次笼罩石室,形成一道稳固的屏障。随后,他的身影缓缓淡去,将空间留给了需要争分夺秒准备的两人。
石室内,林夕盘膝坐下,先将那枚轮回镜碎片贴身收好,然后双手结印,开始全力调息,同时分出一缕神识,尝试沟通碎片中蕴含的轮回之力。而古玉中的司溟意识,也彻底沉寂下去,全力汲取着古玉和林夕传递过来的温养之力,修复着受损的意识。
时间,在寂静中飞速流逝。一日之期,转瞬即至。决定命运的本源之海之行,即将开始。这一次,他们将面对的,是真正意义上的九死一生。但两人之间那牢不可破的玉心共鸣,便是这绝望深渊中,唯一的光。